言震鼎有着细长而迷人的双眼,当他笑起来,眼下象征风流桃花的卧蚕便会随之鼓起厚薄适中的唇,抿紧时又是那么严谨兼性感,光是静静站在众人眼前,他就有威风凛凛的态势,任谁都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有著“天下第一鼎”的封号,这原本是老毛在学校时对他的调侃,怎知出社会后,这外号居然变成了他个人形象的代名词。
看来言震鼎真不愧是朝志大学之光、整个建筑系学生的偶像呀!
“学长……没想到我能亲眼看见你……”
学弟妹们纷纷靠去,而在其他大学摊位的学生们,一听到朝志大学之光言震鼎亲临学弟妹的成果展,也禁不住一窥天才的渴望,陆续涌来一睹偶像的风采。
“老毛……你是叫我来这里开签名会的吗?”言震鼎讨厌热闹,见人越来越多不禁蹙眉。
“哪知道你这么受欢迎呀?哈哈哈!”老毛顽皮的笑着。
“你不是说要介绍一个实习生给我?在哪里?”他一边回答学生们的问题,一边抽空质问恩师,只想尽快解决事情好快点走人。
“她跑出去做东西了,等一下才回来。”
“我没空等她了。反正是你交代的人,我代表事务所录用她就是了。”
“我希望你可以见她一面,跟她好好认识一下,她会给你许多帮助的。”
“呵,原来我的鼎石还需要帮助啊?”言震鼎嘴里嘲弄着,手里则忙着替学生递来的建筑人物杂志签名。
“不然下学期你回来母校担任客座教授时,她担任你的TA,若你们没有一定的默契,我怕会配合不来。”毛教授说。
“什么配合不配合的?回朝志当客座教授也是被丁老怪所逼,我本来就没打算要成为人师,只是把我想告诉学生的事情传授下去罢了,所以你想推荐给我的那家伙到时只要照我的指令做事,不需要默契。”他斩钉截铁的表示,他不需要和任何人培养感情。
毛教授对自己的好意被言震鼎一一拒绝并不意外,这小子从以前在学校就自视第一,永远以自己的方式做事,对于师长前辈的话一向不怎么采纳。
“好吧,反正你都已经是天下第一鼎了,事业做这么大,随便你喽。”
一听到毛教授明褒暗贬的话,言震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知道最好让话题就此打住,以免被毛教授继续亏下去。
此时,他眼一瞄,看见一旁上锁的柜子里有两个敦厚可爱的小小地藏菩萨像,目光不禁停驻在那里。
“这是木雕,看不出来吧?只是绘上灰漆而已,很厉害吧?”毛教授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故意的强调着,意在刺激他。
言震鼎在学校时,所做的建筑模型以坚固精确闻名,上色也鲜明生动,少有超边的误差,他所手绘的图纸,每条线都像机器切割出来的又直又利,所设计的构想,没有一次不获得社区及厂商的青睐……但,唯有木工是他的最痛,他做的木工,就像小学生一样拙劣!
“室内设计系?”言震鼎故意略过老毛的酸意,他问的是做这菩萨像的人。
“是的。”
“丁老怪的高徒?”
“没错。”
言震鼎冷笑了下。他就知道,全世界应该只有朝志大学的室内设计系会把学生训练成木工高手,也只有他们会如此着重木工训练,谁教系上有个视木如神的丁老怪。
偏偏他一直觉得那是不必要的,丁春秋还将他当年做的唯一一件木工败笔留在学校里,让后世的千万学弟妹啧啧称奇,想到这里,他就一肚子气。
而这次他难得回来教一学期的课,正是因为丁老怪拿他曾经留下过的可怕证据威胁他要做大型展出,他才不得不妥协……
哼!这笔帐他记下了。
***
台南
时序接近夏末,学校陆续开学,何小葵在朝志大学的室内设计系堂堂迈入大五,成为了延毕生。
因为她和大猫、拓哉、邵巧芬“立体实作”那堂课都被丁老怪当了两次,只好接受命运,多留一年把学分补完。
老毛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努力为他们四个学生的大五生涯奔走,其中让何小葵脱离魔掌的方式,就是积极动用恩情将她推荐给言震鼎的事务所,期望她在这学期担任他的TA,可以因此多加一点分数。
此刻,何小葵还在悠哉悠哉的替国小教室墙边绘上彩漆。
由于朝志大学每学期都有必修的社区服务课,四年必须累积十二学分才能毕业,加上对于学生实际的出外习作也很重视,是故社区服务对建筑系和室内设计系来说,并不只是单调的服务,从大一到大四的学生每年都有不同的服务内容及对象,而她和朋友们现在就是为了服务社区才在这里彩绘墙壁。
第1章(2)
“九点半?糟了,言学长九点五十就会从高铁站出来耶。”邵巧芬停下刷油漆的动作,惊叫道。
“不急不急,九点五十分只是出站时间呀……”何小葵在幼幼班的教室墙边画了小白兔。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画小白兔?你是言学长的TA耶,赶快去接他。”大猫抢过刷子道:“你杂志看得不够多,不知道他对手下的要求有多严格吗?”
干么讲得那么严重?虽然觉得不用着急,但在众人逼迫下,何小葵也只好出门了。
外面正下着雨,她刚好不用脱下方才为了防止颜料上身穿上的轻便雨衣,就这么直接跑向国小学校的停车棚,骑了摩托车火速前往高铁站。
言震鼎九点五十分刷卡出高铁站,看外面灰蒙蒙的一片雨,不禁有些困惑。
这里是天候温热的台南,竟然在他难得回母校时也下起雨来,他皱起眉,因为雨丝并没有带来凉意,反而将空气弄得又湿又闷。
“说好九点五十分出站,走出来都五十三分了,还看不到人?”见没人来接他,有些生气,向计程车招了招手坐进去。他与一名计画在台南投资开发的日商有约,约在瑞都大饭店谈事情,可是没空再等下去。
当计程车慢慢驶离车道,何小葵才刚抵达车站。
她站在出口前望了望,却没有见到像校友刊上早就被他们翻看到烂的那张俊脸,正狐疑时,一台计程车缓缓向前驶去,她盯着后车窗露出的男人侧影,立刻认出是他。
“言学长、言学长……”她将摩托车掉头,边追车边大喊。
但车内的言震鼎依然低头看着手上的设计草稿及业主资料,没有注意到她的呼喊。
“言学长,我是你的助教何小葵,朝志大学的何小葵!”她骑近计程车,往车窗里喊。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先生认识一直追车的那个人吗?”凭着职业的敏锐度,运将大哥察觉到有人跟车,很客气的向言震鼎问了一声。
言震鼎转头向车窗外看,大雨哗啦啦下着,导致景物有些模糊,他只看到一个身穿五颜六色轻便雨衣的家伙,正飙着一台破摩托车没命似的追赶上来,嘴里还不知在喊叫着什么,非常危险的试图贴近计程车,好几次还差点撞上来……
“这人想干么?”他满头雾水。
这家伙太诡异了,他怎么可能会认识呢?搞不好这就是传说中故意与车子发生擦撞、好向计程车司机勒索骗钱的诈骗集团,想骗他?门都没有!
“我不认识,用点技巧把那个人甩开,我赶着去饭店赴约,麻烦了。”
“好的。”
对运将大哥来说,这一点也不难,于是计程车连连闪过几个紧急黄灯,再撇开其他大小车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大雨中直奔瑞都大饭店。
下车后,言震鼎拍拍淋了点雨丝的名牌外套,迈步往侧厅的候客区走去,一眼就找到日商代表金田先生,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看外头的雨景。
“金田先生,您好,让您久候了。”他礼貌地向对方伸出手致意。
“不好意思,让你特地从台北赶来。这两天我浏览了一下这座城市的街景,发现我们金田会社提出的建案真是太有远见了。台北已经挤到让人呼吸困难的地步,把我们宏远的开发案用到台南来才是最好的选择。”金田先生站在落地窗前,深呼吸一口气,豪迈笑道:“我已经可以预见金田王国的旗子插满整条街的景况。”
言震鼎微微一笑,流露出气定神闲的自信。金田会社以多大手笔来搞定这次的开发案,就代表鼎石能够参与的建筑群规模有多么惊人,而有金田先生在前头冲锋陷阵,他只要一件件吃下金田丢给他们的案子就行了。
顺利做完金田会社的案子后,鼎石将不再是今天的鼎石,恐怕营业额会打破业界的纪录……一想到自己的事务所即将成为经典,他便忍不住屏息。
“我比较过几位建筑师,只有你的理念才符合我要的,我也相信你要的跟我一样,就是第一、第一、第一!”金田先生用力的比划拳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