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王媒婆对面的正是灵镜作坊的少坊主鉴知阳,今年二十有一,神采俊朗,同样带着笑意,将他本就好看的样貌衬得更加光彩耀人,就连阅人无数的王媒婆看了也有点招架不住,心儿乱跳一通,真是造孽呀!
“鉴公子,要不是我家女儿全都嫁人了,我也真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免得便宜其他人;在扬州城内,像鉴公子这样年轻又有经商手腕的人才,可比沙漠里的珍珠还难求,年轻姑娘能嫁与鉴公子,肯定不知是烧了几辈子的好香呢……”
“王媒婆谬赞了,在下只是略懂经商之道,赚点小钱罢了,怎比得上王媒婆替众人牵上一段段好姻缘?与其去拜月老求姻缘,倒不如直接来拜王媒婆,您可比月老还要更灵验呀。”鉴知阳脸上笑意不变的夸赞着。
舌灿莲花!典秋水不屑的轻哼一声。
他最会灌人迷汤了,死的也可以让他说成活的,她常常怀疑镜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是不是客人们都被他那张甜嘴给骗了?
不过,最会骗人的是他那张笑脸,他的表里不一她可清楚得很,别人都被他善于交际的外表给骗了,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青年才俊,姑娘都争着想嫁他。
哼!他哪里脾气好,他根本就是笑面狐一只,最会欺负人了。
“呵呵呵……”果然,鉴知阳的舌灿莲花哄得王媒婆心花怒放,笑得脸皮上的皱纹都在抖动了。“鉴公子将我给比作月老,我可承担不起呀。”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这事是大家公认的。”
王媒婆笑到开心极了,终于将放在桌上的一迭画卷移向鉴知阳,里头画的可全是她精挑细选未出嫁的闺女。“既然如此,我想帮鉴公子牵姻缘线,鉴公子可千万别错过了。”
不要收、不要收,快退回去!典秋水急急在内心呐喊着。
“既是王媒婆推荐,那肯定条件皆极为出众,在下当然要仔细品鉴,才不会辜负王媒婆的好意。”鉴知阳笑容洋溢的欣然接受。
一见鉴知阳收下那些画卷,典秋水感到自己的心一沉,又闷又难受,接下来他和王媒婆又说了些什么,她已无心再听下去,转身回到前头的铺子里。
她从小是由鉴知阳的娘亲叶如贞带在身旁拉拔大的,几乎是与鉴知阳一起玩到大的,她把他当哥哥,这些年来始终没变,她甚至还想,只要他不拒绝,她可以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哥哥,到死都不会改变。
但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突然惊觉原来他已经长大,该娶妻生子了,这本来没什么,但一想到他会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互许终身,她就感到……很不是滋味。
她若是真心将他当成哥哥就该祝福他才是,但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咦?典姑娘怎么了,你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陈亮看她从里头出来后就僵着一张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好奇的问。
典秋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将食盒塞到他怀里。
“这是给他的,告诉他趁热吃吧,要不,冷了味道就不对了。”交代完后,她转身离开铺子,不再停留。
“嗄?典姑娘……”陈亮摸不着头绪,满脑子困惑。
第1章(2)
没过多久王媒婆及鉴知阳也从里头走出来,两人依旧交谈热络。
“呵呵呵……那么鉴公子,等你仔细瞧完那些画卷后,看中意哪家姑娘再告诉我,我好帮你们牵线。”
“当然,劳烦王媒婆走这一趟,辛苦了。”鉴知阳始终一脸笑意,就算王媒婆浪费了他不少时间,也不见他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哪儿的话,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直到将王媒婆给送走,鉴知阳一回到店铺里,立刻拉住陈亮往里头走,那脚步又快又急,害陈亮差一点跟不上,脚步踉跄了下。
“啊……少坊主,走慢点。”
鉴知阳拖着陈亮又回到厢房内,瞬间脸色大变,没好气的指着桌上那堆画卷,“把这些东西都拿去仓库堆起来。”
从他满二十岁以来,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媒婆上门来骚扰他,每一回他都得按捺着性子与她们周旋,想赶又不能赶,因为做生意就是要圆滑,最忌讳得罪任何人,所以就算他目前尚未有成亲的打算,还是得应付应付,忽略不得。
只是他爹娘都不急了,这些媒婆们到底在急些什么?真是多事!
“少坊主,你看都还没看呢。”陈亮对于少坊主这表里不一的真实性情早已见怪不怪,在人前八面玲珑,哄得客人们以为他的性子有多好,人后少坊主脾气可大了。
“你想看?那你拿去看,看中了哪一个,我让王媒婆说亲去,直接帮你讨一房媳妇回来。”鉴知阳冷笑的拍拍他的肩说。
“少坊主,你可别这样玩我呀!”陈亮吓得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赶紧处理这些画卷,“你明知道我已有个青梅竹马,等我挣够了聘金就要娶她过门了,她要是听到你要帮我作媒,可是会气得不理我的。”
“那你还多嘴?没听过‘祸从口出’吗?”
“是是是,小的受教了,小的马上替少坊主将事情给办妥!”陈亮将画卷抱满怀,赶紧送到仓库去,免得碍了少坊主的眼,最后遭殃的却是他这个小小伙计。
鉴知阳看到放在桌上的食盒,纳闷的轻蹙眉头,总觉得食盒很眼熟,好奇的打开盒盖一看,一粒粒又圆又白的包子散发出熟悉的甜香味。
他拿起一粒包子咬下一口,淡而不甜的豆沙包滋味让他即刻认出来,这是典秋水做的包子。
陈亮在此时去而复返,他马上问:“秋儿刚才有来过?”
“喔,是呀,这食盒是典姑娘带来的。”
“那她人呢?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依她的性子,应该会在铺子里缠着他好一阵子才甘心离去,怎么这回如此反常?
“可能是刚才王媒婆在,典姑娘不便打扰就走了。”
“我知道了。”鉴知阳点点头,“你去忙吧。”
在陈亮离去后,鉴知阳继续吃着包子,忍不住喃喃自语,“那个丫头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有客人,也该等我忙完吧,竟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这一点都不像她会做的事。”
等他回去再找她好好问一下,顺道和她说说话,这阵子事情多到忙不完,他已经许久没与她斗斗嘴了,正好趁机逗一逗她。
想起她,他轻勾起嘴角,原本被王媒婆烦到闷极的心,不知是因为她还是豆沙包而舒展开来,又充满了活力。
鉴知阳突然发现,典秋水似乎在躲他!
这绝不是他的错觉,她是真的在躲他,而不是两人“恰巧”错过。
以前她总是无所不在,随时都能见到她笑着出现在他面前,现在想和她说上一句话却找不到人,她总是“很巧”的先离开一步,害他像个傻子一样满宅子到处绕,宅子内所有人他都见过了,独独见不到她。
一天如此也就算了,但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这事绝对有问题。
“那个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鉴知阳坐在马车内忍不住抱怨,他刚才去拜访完客人正要回到店铺,又想起这阵子典秋水刻意躲避他的行为,让他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两人一块长大,一开始被她缠着,他颇感无奈,但缠久倒也习惯了,甚至偶尔还会捉弄她,看她气得跳脚却还是死赖在他身边不走,就觉得有趣又好笑,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些天她突然一反常态的避着他,他反倒不习惯,总觉得生活少了一个味,心也莫名觉得慌。
思考了一会儿,他突然对前头的马夫吩咐,“我要回灵镜作坊一趟。”
马夫顺势掉了头,将鉴知阳载回灵镜作坊。他一下马车进到大门,负责打扫的仆从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鉴知阳才不管仆从呆愣的反应,直接问:“知道秋儿在哪吗?”
“典姑娘……似乎在后院工作坊那儿。”
鉴知阳即刻迈步往工作坊走去,他就不信自己突然回镜坊的情况下,她还能像泥鳅般滑溜的避开他。
他一来到后院,就见到典秋水坐在工作坊门前小花圃的凉亭内,只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与她一同坐在凉亭内的还有鞍作淳郎。
今年二十五的鞍作淳郎外表敦厚,个性也沉稳内敛,虽然不甚起眼,却给人一种安心感,好像只要靠在他身旁,天塌下来也会有他撑着,不必担心害怕。
此刻典秋水与鞍作淳郎捱得可近了,笑容甜美的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鞍作淳郎脸上也扬着淡淡笑意,意外看到这一幕,鉴知阳心中莫名冒起一股无明火,不懂典秋水哪时与鞍作淳郎如此亲密了?
看着她又往鞍作淳郎身旁靠近,鉴知阳突然快速走上前去,一开口,语气酸溜溜的。
“唷,你们俩何时感情变得如此好了,连我都给瞒住,真是太不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