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有人抖着嗓音窃窃私语。
蓝获一步上前.蹲下身,动作熟练地检视伤者。
“颈椎有没有受伤——”
“没有。”蓝获打断陆奇云的嗓音,脱掉外套包住拾心渗血的下身,将她抱起。“叫救护车!”他命令陆奇云。
“救护车来不及!这里难道没有医护室——”
蓝获一个眼神,让陆奇云转道:“我去借辆车。”他旋身。
“你们这是干什么?”骆以文表情僵冷,出现在人群之前。“你们从哪儿闯进来的?”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奇云帮蓝获开路。“让我们先送拾心去医院。”
蓝获抱着拾心,急步通过人群。
“蓝获律师!”骆以文喊了一声,语气很不好。
蓝获没停脚。陆奇云跟着走,一面回头对骆以文说:“母亲,有什么事,等确定拾心没事再说!!”
“我的座车就在马场外。”骆以文压抑着声线说了一句,脱掉手套,掏出马鞍 袋里的行动电话,拨了组号码,要司机把车开进马场。
***
这阵子,她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得身体感到真实的满足。
拾心睁开眼睛时,房问的摆设都变了——
床没有雕花床架和帐幔,寝具普通,但,是温馨的暖色,枕被有特别气味。她眨着眼,盯住天花板,微缓转头,视线对上白色大窗,窗外是蓝天连着海洋。
这个时节,接近岛屿帆船赛赛期,帆船玩家跃跃欲试,在海上锻链操帆技巧。
拾心小时候听父亲讲过帆船赛的事,她喜欢那些兜满风的帆影,打算画一幅帆船图。她掀被下床,欲往窗边览尽海上景致。
“骆小姐,你还不能下床。”温和但听得出威严的嗓音传来。
拾心旋过脸庞。陌生男子从素雅的芥子色屏风后走出来,他穿着白袍,教人不难辨识他的医师身分。
“小护士,麻烦扶骆小姐回床上。”医师先生命令着跟诊的护士小姐。
那穿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性轻巧地走向拾心,尽责地将她安置回床榻,盖妥被子。
拾心睇着两位医护人员。“请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医师先生写着手上的资料,一面说:“你是不是要请问这个?”
拾心抿合红唇,敛眸,睡意又涌了上来。
“你差点流产,我强烈反对孕妇从事骑马活动——”
拾心张大美眸,睡意都退了。“医师——”
“谢谢你,伊诗。”另一道声调穿过屏风,接着人影出现。
蓝获走到床边,先将一把钤兰花插在床畔桌小花瓶里,才看着拾心,沈声低语:“你醒了?”
拾心静瞅着他。
“蓝获律师,骆小姐状况还不稳定,我罗列一些不可行事项,请务必遵守。”医师先生将一张长长的单子交给蓝获,又道:“需要我详尽为骆小姐说明吗?”
“不用。”蓝获回答得很快。“你可以出去了,伊诗。”
医师先生一笑,弹响手指,带着小护士,离开病房。
房里,沉默着。
渐渐地,钤兰的香味隐约可闻。
“医师说我差点流产……”拾心开口,感觉自己在说一句梦里话。
“好好休息,”蓝获往床边落坐,伸手摸她苍白的脸。“赫斯缇亚那边,我请奇云帮你办了休学——”
“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学校……”她的眸光,闪颤起来。“是吗?”
“我并不在意我的妻子有没有赫斯缇亚证书——”
当然。他本来是要娶陆彤云的……
“嫁给我,拾心——”他说。
她的眼泪沿着脸庞流下。“是因为孩子吗?”
第8章(1)
双胞胎兄弟蓝月明、蓝月朗,于一个细雨的星期四傍晚,在蓝氏家族的期盼下降临这个世界。
爷爷蓝伟特双手抱双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设计师奶奶夏罗兰将小兄弟的装备——衣帽鞋袜、沭浴用具、推车摇篮睡床……乃至周岁后才会使用的幼儿餐具,一样不缺,送至尤里西斯街那幢挂了新科爸爸蓝获画像的屋宇。姑婆蓝凯特拟了张充满女性意识的协议书,押上小兄弟的脚纹、掌纹,要两个小家伙自幼开始,就得尊重女性,不得像他们的父亲那样……怎样呢?姑婆不明说,但显然姑婆对他们的父亲不大满意。
另一个对他们的爸爸不太满意之人,是妈妈——
拾心打从搬进——被迫搬进——蓝获的新房,到生下双胞胎儿子,她的情绪持续朝着一种矛盾在崩坏。
这段不算短的日子里,她变得不是她自己,又好像这正是她的本性流露。她和蓝获结婚,全是因为孩子,他们没有举办婚礼,只有简单的登记手续,签了些文件,像他讲的“合约”,他们从此忠诚相待,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他们尽着肉体上的义务,她为他生育后代,他每晚搂着她,给予她满足,也寻找自己的快乐。他们是这样的夫妻,没说过一句“爱”,种钤兰,为找更激狂的性快乐。撇开过多的想法,脑袋放空时,她喜欢那样的快乐,甚至上瘾,尤其怀孕期间,她欲望强烈,分分秒秒渴望他的碰触,本以为生完孩子,会恢复正常——一切只是贺尔蒙作怪的错觉——但她低估了自己怪兽般不受控制的身体,她如然需要他,比生孕孩子前,更渴望!
幸好他不是时时刻刻在家,否则,只怕她离不了他的身。她病了,她知道,没人医得好她。她的心,空缺一大块,清冷了,像她住过的每一幢苹果花屿屋子一样,缺乏温馨——
“妈……妈——”柔软呼声揪回了拾心的心魂。
美眸从画布上移开,望向壁炉前那对小身影。“小朗!不可以用画笔打哥哥!”拾心放下调色板和画笔,快步定向两个小家伙,蹲低身子,拿取他们手中的玩具画笔。每当她作画,两个小家伙有样学样,在玩具绘本上涂涂抹抹,安静没多久,便把画笔当剑棍,两兄弟比划起武艺。他们的父亲总是说,大一点送他们去学剑术。
“不可以这样,会受伤。”对小儿子摇摇头,拾心收起他们的玩具,再对大儿子说:“月明乖,你没有打小朗。”吻吻小家伙的脸颊。
另一个小家伙吃醋了,扑入母亲怀里,妈妈妈妈地叫着。
“你们都乖——”拾心笑了,两手圈着一对儿子,坐在他们的游戏小园地。
管家帮他们铺了厚厚的绿草软垫,还有羊毛毡小花和小动物,布置得像原野,壁炉火做了安全隔离网,看起来是他们露营的篝火。小家伙们今天穿了卡其色猎装,学步鞋设计成登山鞋样式,是奶奶的作品,衣领上绣着他们的名字,不这样,分辨不了他们。他们脸蛋相同,没有谁多一颗痣或身上有胎记——只有他们的母亲知道哪里不同——他们像父亲,天生帅胚!
看着两个小家伙,拾心总是忍不住吻吻他们。
“小朗、月明,要不要洗澡了?”拾心抱着两个儿子,美颜宠溺地摩着他们稚嫩的俊秀脸庞。
小家伙们开心地格格笑,在母亲怀里钻呀钻。
听着儿子的笑声,拾心神情满是慈柔。
蓝君特说她可以拥有十个男人的心,她没那么贪心,她只要拾一颗实实在在的真心,就足够……虽然,她一直没拾到那颗心,但她拥着两个宝贝儿子,感觉他们小小的心跳贴紧了她,就像他们还在她肚子里那般,她被填满,满腔的煦暖烘熨着她。
“妈妈、妈妈……”宝贝儿子齐叫,连嗓音都让人分不清。
“怎么了?”拾心柔笑,凝视着怀里的宝贝们。
哥哥弟弟伸长小手,两人一个方向,指着夕辉镶镀的大落地窗,想出门。
“散步吗?”拾心确实会在这个时间带两个儿子上街逛逛。
小家伙们喜欢尤里西斯街的街花——紫阳花,那一团团、圆圆满满的花儿,像父亲陪他们玩耍的小皮球,使他们每次见到就会开心地手舞足蹈。他们的父亲说,大一点送他们去踢足球。
摇摇头,不去想男人说的话,拾心抱着两个儿子站起。“散步去——”
“去……”小家伙们学着她的尾音,扭着身体。
拾心笑了笑,又皱眉。“这样妈咪很难抱……”儿子遗传他们父亲的高大体魄,奶奶都说是幼儿界的巨人,她很难一次抱两个,何况他们越来越好动了。“要下来走吗?”
小家伙手脚挣动,咿咿唔唔讲着他们自己的语言。
“夫人——”每日午后定时的呼唤响起。“少爷们的推车准备好了。”
拾心转过身。麦先生是她住进来以后,蓝获特别聘雇的专业管家,他的妻子同样为蓝获所聘雇,负责照顾她和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
“谢谢你,麦先生。”拾心看着管家步下阶梯走来,像往常一样,接过两个小家伙,旋足再上阶梯,从楼台客厅的拱券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