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出乎雷厉海的意料,意料中尤富应该急著引退才是,到时他便可笃定心中的揣测。
谁知竟是这样。
雷厉海越来越没有把握,心中的阴影深得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她答应了要让自己完好无缺……”
他记得那晚她缠绵的吻,那柔软甜蜜的唇瓣彷佛还印在他嘴上,怎么可能……她已经不在了!
“不可以——”
断崖上终于传出让人闻之断肠的悲鸣。
子夜城
“终于等到你了,尤富。”足足等了半年之久。
“是啊!大哥,按照计划你应该只要拖三个月就够了,为什么会变成半年?”
尤富咧著满意的笑脸,接过白冰月奉上的茶水。
“总要做足了戏才好退场吧!你们都知道雷厉海有多厉害,我就好像是在他的刀口下苟延残喘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到时候大家只好一起跪在他面前求饶了。”
“他都没有起疑吗?”尤贵瞪大眼问著。
“从没相信过。”
“咦?那你怎么……”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辛苦了,还好我什么没有就是耐力最够,硬是撑著。”
“大哥,你变得真多,不仅话变多了还风趣许多。”尤贵觉得不可思议。
“那要看跟谁在一起。以前跟你们一起时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余地,但跟在雷厉海身边,我若不说点话一定会被可怕的沉默闷到发疯;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人敢多话,就连天魁都被整了好几次,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但你却敢跟他说话?”尤贵还是很好奇。
“我是特例,雷厉海总以为一定能让我不小心露了口风,加上天魁偶尔找我诉苦,两个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就这样被他们拖了半年多。”
“辛苦你了,尤富。”
白冰月巧笑倩兮,肚子大得让她不能再做男装打扮,还好这老地盘上自上次的风波后已经换上许多生面孔,加上对城主威胁利诱一番,她就成了城主的落难远房亲戚。
半年多来她只在城后偏远的院落静养,半步都没踏出院落,尤贵这个有道长刀疤的人,成了唯一也是大家都不敢惹的护院。
最危险的地方果然还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真正让她决定回子夜城的原因却是为了现在挂在她房间墙上的那把刀,雷厉海的黑龙宝刀,当初她带著这把跟她外表完全不相衬的大刀来到子夜城后,就把它藏在城内隐密处。
那时的她还天真的以为找不到宝刀雷厉海就报不了仇,谁知……
半年前她和尤贵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挖出宝刀,第二件事就是命令尤贵拿那把黑龙宝刀运功帮她砍断手上的手铐,还她真正的自由。
“你还好吧?应该快临盆了。”尤富眼睛往她肚子上一瞟。
“再十多天吧!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马上离开这里了,原计划本来是,我和尤贵在这里等你,三个人会合后马上离开,找个清静的山林退隐。”
“退隐!”一提到这两个字,尤贵又出现那梦幻神往的表情。
距离上次说要退隐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感觉却像是老了好几岁。
“只好再委屈两位多留两个月了。”
“为什么还要两个月?孩子只要再等十多天就生出来了呀!”尤贵露出懵懂无知的表情,那样子就好像真的以为孩子一落地就会跑了。
“我这个弟弟还是这么天真,你不知道产妇要做月子的吗?产后一个月完全不能下榻,不能劳累,更别提跋山涉水的赶路了,孩子也一样,不能见光的。”
“大哥真厉害,竟然懂得这么多。”尤贵把尤富当成英雄看待。
尤富得意的扬起双眉,兴高采烈的把知道的全发表出来,“一些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妥了吗?还有产婆也要先找好,孩子到来的时间是说不准的,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晚个五天,所以什么都要事先准备……”
白冰月看著尤氏兄弟欢欣谈笑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竟窜出一股空虚寂寞之感,明明就是热闹的场面,她却无法全心融入。
她知道这股寂寞是因雷厉海而起的,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所以尤富所叙述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听得好认真,怕遗漏了一丁点。
她想,她该是想他的吧……
而她的落寞,当然没逃过尤富探索的眼。
“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不著,尤贵喝了酒肯定很好睡,你呢?还喝不够吗?”白冰月呐呐地说。
“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谈,或者也可以说我想给你个别的时间让你问你想知道的事,你一定也发现了,即使仍是我们三个人没错,但那感觉全变了,很难再回到过去的那种逍遥自在。”
白冰月早知道逃不过尤富这一关,也就不闪避了。
“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和尤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直在躲我,我在东,他就一定闪到西;我在花园里散步,他就跑到屋顶上晒太阳,若不是我现在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话,他一定每天出去猎人头抢别人的生意。”
尤富闻言只是笑了笑,好似这是意料中的事。
“你呢?你变在哪里?这些日子你除了跟尤贵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外,其他时间你都在做什么?想什么?”
白冰月想了下,很坦白的问:“他怎么处置白银霜?”
“这事是由天魁执行的,不知道他让公主喝了什么,公主就变得疯疯癫癫的,然后被打入冷宫,天魁这事办得很俐落,让白鄂国无话可说,从此黑岳国的后位再度空悬著。”
“那么娇贵的公主……”白冰月不是同情她,而是站在女人的立场替白银霜感到悲哀。
第10章(2)
“听到她凄惨的下场,小姐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高兴。”
“是啊,真奇怪,时间似乎真的可以冲淡很多仇恨。”
“包括对雷厉海的感觉?”尤富试探地问。
“你一直在套我的话!”
“你还是在逞强。”
“尤富!你把他的口气学得有八成像了,好厉害!”白冰月佩服的鼓掌叫好。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尤富叹了口气,“你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你慢慢磨蹭,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你又知道什么?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白冰月还是有脾气的。
“其实我知道的和懂的都只有一半,另一半不懂的全在你这边。我同意你以诈死的方式离开雷厉海,是因为我以为你真的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所以明知道对他很残忍我还是愿意帮你,但我现在却很担心帮错了人。”
白冰月赶紧澄清,“你没有帮错人,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离开是最好的。”
“所以,你承认你也是爱他的?”
“我不知道……”白冰月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原来如此。”唉……
从头到尾这两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或者该说他们都对爱太陌生,才不得不用最笨拙的方式去探索,结果不是把对方吓得半死,就是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你们最后的问题应该是白银霜,既然她都完了,你为什么不回去?”尤富不解地问。
“我……”白冰月眼神闪烁,一副很难启齿的样子。“我这样子很丑。”
“冰、月、小、姐!”尤富很痛苦的大叫。
他还是只能叹气,照一般人的说法,每叹一次气就会减少一年寿命的话,他早该没命了。
“你该担心的不是美不美的问题,而是他,那个狠绝无情的雷厉海会怎么惩罚你的欺骗。”
“你当我肚子大了脑子就缩小了吗?我当然想过,就是想过才更不敢露面,然后就拖著拖著,跟你一样拖了半年多。”她不满地道。
“我们两个的情况不一样!”她的说法太侮辱人了。
“有什么不一样?反正是上了同一条船了,你可不要阵前倒戈。”谁知道半年的潜移默化,尤富会不会变心了。
“我真后悔上了贼船。”
睡到半夜被寒风冷醒是什么滋味?
白冰月睁开眼,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身在黑岳国的后宫内,阵阵的冷风从开启的窗子吹进房内,她眨了几下眼勉强醒了过来,才又确定自己还在子夜城。
“咦,窗子怎么开了?”
她记得睡前一定会把门窗关上的,可是现在一看到那扇开著的窗她又不确定了。
白冰月慵懒的起身,原本打算把窗子关好后再躲回被窝继续睡,谁知目光刚扫过窗外就被外面的情景吓得僵住,当场忘了呼吸。
外面那棵高大的红梅树身上,不知何时被插上一把刀,那刀……
白冰月像是不敢面对现实似的,缓慢地回头寻找墙上挂著黑龙宝刀的位置——
空的!
她喘著气冲出房外,使劲想拔出那把刀,但现在的她根本运不出半点内力,结果冒了一身冷汗后,黑龙宝刀还是插在树上。
“不行……这样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或许还有时间可以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