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猫在大房间跑了好几圈,直道它累瘫趴在地上喘气,高亦翔才收起逗猫棒。
“Lucky,进屋子睡。”
他指向一旁的小窝,而Lucky在主人的指示下,喘着气,乖乖地起身走进窝里。
能将猫养得像狗一般听话的,普天之下大概没几个人了。
文佩芸又躺回地上,笑着看Lucky伸出舌头,乖乖回到窝里趴着,继续喘。
在小窝内的Lucky与躺在地上的她平视,张嘴打了一个大呵欠后,随即延展四肢翻肚肚,准备睡觉了。
“它好乖。”
“有吗?”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女人却还躺在地上不打算起来,他狐疑地望向她。
“几点了?”躺在地上的人问。
“十点十三。”
“那还早。”
“已经晚了,你还要自己开车回去。”他蹙眉。
“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高亦翔才又发现,她的情绪似乎继续低落,并未完全恢复。
“陪我聊聊天好吗?”
他能说不好吗?
“Lucky要睡了,我们去客厅。”
在他的要求下,他伸手拉了她一把。
他没照顾过人,更不可能知道该如何照顾心情不好的女人,幸好他的照顾对象给了他很明确的指令,他只需要照做即可。
她说她想喝牛奶,他就进厨房替她到了杯鲜奶;她说她有点冷,想盖件棉被,他就进房间找毯子给她盖。
但接下来的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要薄的还是厚的棉被?还是要毛毯?”他在收纳寝具的橱柜里翻找一会儿,发现文佩芸跟进他房间来,于是问。
“薄的。”
“喔。”他终于找到适合的凉被,拉出来给她。
文佩芸接过,披在身上后,便直接坐在他房间里的地板上。
高亦翔觉得她的模样像只流浪动物,茫然无措,找不到主人,不知该往何处去。他没办法对这样的她吐出任何抗议或反对的话,于是陪她坐下。
“欸,高亦翔。”
“嗯?”
她又缩成一颗球。“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住家里吗?”
“嗯。”
“因为我没有家了。”她轻声道。“我家破产,原本的房子被法拍,之后我就无家可归了。”
“你爸妈呢?”他闻言蹙眉。
“跑了。”她说。“我爸先消失,接着是我妈。”语间带了声轻笑。“听我我爸去了大陆,我妈去了美国,不过这些都只是听说,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只知道我妈消失前还不忘把我的妮妮丢掉……她说她送人了,不过我不相信。”
“你看自然界的动物都是这样;流浪猫在外面若是受伤或生病,十之八九都活不久,母猫为了生存,会舍弃体弱的小猫,看来人类也是。”他缓缓掀睫看向他,淡然一笑。“我就是被丢下的那只猫。”
依样是为了生存,选择被抛开的累赘。
所以当她在路边看见Lucky时,不只想起妮妮,同时也想起自己。他们一样被丢下,她想救Lucky……大概也是希望拯救自己吧。
“人类和动物不一样。”他平声回应,语气有着淡淡的怒意。“人类受伤会知道要上医院,我们有医生和发展了几个世纪的医疗系统,没那么容易死掉。”
“说的也是。”她又笑了。
“这不好笑。”他的表情相当严肃。“而且人类和其他动物不同的地方除了知识,还有因为人类拥有道德良知。”看来她的父母缺少了那么点良心。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里……好痛。”她抚上自己的胸口。“痛了很久,到现在还是会痛。”
他心里怒着,却答不上话。
“告诉你哦,其实我很爱面子。”她喝了口自己带进来的鲜奶。“明明我可以赚更多钱的,可是我不敢出去抛头露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高亦翔那么多,她习惯将一切都埋在心里,只允许自己久久一次躲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偷偷发泄。但今日他挺身而出,她他突然好想放松,好想什么都不管的发泄心中软弱的一面,真真实实地正视自己……
“我好怕遇到以前的朋友同学,她们不是没人做生意,可是条件完全不同。她们可以卖兴趣,我是卖劳力……心态上我就矮了人家一截……我很羡慕瑶瑶,可以什么都不怕,哪里有钱就往哪里冲,我也很想学她……可是就是做不来。”
舒妹瑶大概没想过,她这位像公主像女王,遇到事情时态度绝对强势果断的美丽好友,竟然相当羡慕她。
“都那么多年了,我这次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赶去参加同学会……只要踏出第一步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虽然还是遇到一点意外……”她又轻笑。“我不是不反击,但是我那满脑子只想着和气生财,我今天去同学会的目的就是要开发客源,那么久没见面了,不要第一次就给人不好的印象。可是离开后我才又觉得,为什么我要为了那些不一定会成为我顾客的家伙那么忍气吞声?为什么我得为了赚那一点点钱,抹灭掉真正的自己……”
“是那女人故意找你麻烦,莫名其妙。”他怒斥。
刚才是让人调停了,若再有机会,他绝对会整死她。
“高亦翔,为什么你可以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她揪向他,眼神困惑。
不是怕细菌或怕开车那种,他不怕别人的目光、想法,我行我素,自在得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她所生长的环境似乎和他不一样。
从小她就被教育需要注意打扮、要体面、注意言行举止、不能输人。
若是被人瞧不起,即是丢了面子也失去尊重。她必须要时时注意、提醒自己,在人前绝对得光鲜亮丽,不能被挑出任何毛病。
为什么他可以不用照着这套规矩?他家似乎也挺有钱的,难道只因为他身上没有企业、家族形象的包袱?还是因为他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不需要受制于别人的安排?还是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想了解她。
“我没有什么都不怕。”他严肃道。
他怕的东西可多了,其中一个就是女人——尤其是他老妈,他怕死了。
眼前这个也不遑多让;他怕她哭,怕她表情阴狠地瞪他,更怕她飙车。
“你只是……”他想说些什么,声音却突然止住。
眼前的文佩芸朝他缓缓靠了过来,披着被单爬到他面前,他顿时双眼瞪大,身体被迫而往后仰——她几乎快压在他身上。
“欸……你……你干么?”
她真的爬坐到了他身上,张着水眸,对着僵成石块的他轻轻吐出请求——
“抱我好吗?”
第7章(1)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落室内,一片浅浅的灰。
加大尺寸的大床上两条身影蜷缩在棉被下。
文佩芸在几分钟前悠悠转醒,清醒的那一刻,迎接她的是强烈的头痛。
但会头痛可不是因为她宿醉,她在同学会上是喝了几杯红酒没错,但还不到喝醉的地步,顶多情绪稍微放松又不受控制的点……好吧,是很大一点,她昨晚是放松过头了。
但再怎样,她也不该就吃了他呀……
剧烈的、非生理的、完全是心理所引发的头痛再度袭上,昨夜的记忆回笼,她简直想一头撞死自己。
呜……现在该怎么办啦?
她感受得到身后的男人轻轻贴着她,手臂放松地圈在她的腰上。他昨晚可没那么放松,根本就是吓坏了。
想到自己近乎流氓般霸道的行径,她想撞墙的冲动更强烈了。
呜呜呜……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我要告解……
她好想哭,好想马上逃跑,但她又怕吵醒身后的人,两人现在面对肯定很尴尬,她还没勇气直接面对他。
清醒好一阵子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从他怀中金蝉脱壳,缓缓往床边移动。
好不容易溜下床,她趴在地上寻找自己的衣物,在两人交杂的衣物中,终于找齐了自己的。
脑中想着进到浴室再穿衣服,但她才站起身,余光便喵到床上本该在睡觉的男人眼睛却是睁开的,她吓得转身将衣服遮在自己身前。
“呃……”两人大眼瞪小眼。
文佩芸脑中一片空白,还不知道要拿什么做开场白。
但在她的目光下,那个睡到头发乱翘,眼神还但点迷蒙的家伙却先脸红了。高亦翔眼神闪了闪,将头转向另一边。“你……先穿衣服。”
靠!被看光的是她,丢脸的也是她,他躲在棉被里藏得好好的,是在脸红个什么劲啦!文佩芸想放声尖叫。
呜呜呜……对不起,她不该残害国家幼苗,虽然这株苗的年纪比她大……
抓着衣服往浴室冲的途中,她暗地里不断尖叫,一颗心已经被罪恶感杀了不下千百回,脑袋闹哄哄一片,却又异常空白。
她进了浴室,落了锁,不是急着马上穿衣服,而是呆坐在马桶上,像在思考又像在神游地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