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道士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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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漂亮的塑胶袋,里面装满十几颗色彩艳丽的软糖,她抓了一颗塞进嘴里,微甜的草莓口味,刚好可以压抑胸口的怒火。

  “你还真幼稚。”他嗤笑一声。

  “谁规定大人不能吃糖果?”她挑眉反问。

  “是没规定。不过那代表心智有某一程度的幼稚。”

  “我天天跟小朋友在一起,我这是童心未泯、青春可爱,哪像你是未老先衰、老气横秋。”

  他睐看她一眼,笑了。“你很有活力,不错嘛。”

  “看来你已经完全好了,我明天不用来了。”跟他抬杠,其实感觉也挺不赖的嘛。

  “快过年了,你的确该回家帮忙你妈大扫除。”

  听他一点都不挽留她,她的心竟有着莫名的空虚,尤其他一声谢谢都没有,对她的差遣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喂,你都不用工作吗?”

  他冷冷地说:“我不叫喂,你该叫我小舅舅。”

  “嘁。”她不以为然。“你年纪比我小,别想我会跟着杜小雪喊,不过我倒可以喊你小弟弟。”

  “没礼貌的女人。”他关上手提电脑,将电脑搁在茶几上,心里却在发笑。

  “你才是没礼貌的男人。亏我这几日这么辛苦的照顾你,你是这样回报我的?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她说这话时也没有真的在生气,纯粹是一种邀功的姿态。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今天寒流来袭,天色更是黑得飞快。“你早点回去吧。”

  “你很奇怪,一到天黑你就赶我回去,到底是为什么?”

  撇开他第一天昏睡时不算,从照顾他的第二天开始,他早早在下午四点就喊肚子饿,等她煮完晚餐,她连自己煮的饭都没吃到,就被他给轰回家。

  “你也出来一整天了,我不想让你爸妈担心;况且,你一个女人还是不要太晚回去。”

  这个臭道士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知道他都是为她好。“我长年都住在台北,我爸妈早就习惯我不在家,要不是发生少安这件事……”

  她没把话说尽,一提到白少安,她的思绪就陷入苦涩。

  “早点回家,晚上没事就不要再出门。”他说得很慎重。

  她凝眉细思,倏地有着恍然大悟。“你还在担心我会做傻事,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扬起嘲讽的笑意。“还是你很喜欢我这里,不然你就干脆留下来过夜。”

  她瞪他一眼。“你长得这么帅,可惜嘴巴这么坏,这样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我没打算要结婚,根本不用嘴巴好来讨女生欢心。”这是事实。

  “你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干什么不想结婚?”

  第3章(2)

  他没打算继续这种话题,看了一眼墙上的咕咕钟,随即拿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执起她的手,一把套进她纤细的手腕中。

  “你干什么?”她的双眸一亮,这个手环好漂亮,透明中呈现金黄的圆润珠玉,闪着如同珍珠般的光芒。

  “这是纯天然的蜜蜡,受过妈祖的香火,可以保平安。”

  “干什么要给我?”她想拿下来,却看到他眼神里的坚决。

  “你不是说我不懂礼貌?这几天辛苦你了,就当成给你的谢礼。”

  “不行啦。”她推拒。

  “听我的话,你除了洗澡之外,都不要拿下来,记住。”不顾她的反应,他硬是要她收下。

  “你干什么突然这么有礼貌?这一定很贵重,我不能收。”这串晶亮的佛珠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让她感受到莫名的心定。

  “以金钱来衡量的话,这是便宜货;以能量来说,它可以安你的精气神。”

  “这么好用?”她明白他的用意,是担心她整天胡思乱想。

  “试看看就知道好不好用,你快回去吧。”他又把手提电脑抱到膝盖上,一副懒得跟她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手腕上多了佛珠,感觉那股奇异的重量,她摆摆手,拿着自己的随身包包离开他家。

  直到空间又恢复他一人时的安静,他才拿起手机按下快速键。

  这几天她的运动量大,食量也跟着大,在不知不觉中,脸颊凹陷的肉又缓缓地长了回来,再也不是苍白到像是随时会倒下。

  他一颗悬挂的心,缓缓的放下。

  “杜妈妈,我是小万。”他的大姊称呼杜小月的母亲为大嫂,虽然他跟杜母属同一个辈分,但他还是尊称杜母一声杜妈妈。

  “小万,身体都好了吗?”杜母亲切地关爱。

  “都已经好了,多亏小月的照顾。小月已经回去了,她明天就不过来我这里了。”

  “她去你那里,是你在照顾她,你生病了还得帮我看着她,杜妈妈真是过意不去。”

  “杜妈妈,你千万别这么说。请你多多留意,最好晚上不要让她出门。”

  “好,我明白,我会留意的。”杜母满心感激。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杜妈妈再见。”他切断手机,将手机搁在茶几上。

  一开始是杜母央求他为杜小月收惊的。

  那一天,他去杜家送妈祖的护身符,才会有机会在溪边阻止杜也月做傻辜。

  之后,他就一直瞒着杜小月跟杜母保持联系,杜家父母才会这么放心的让杜小月天天出门。

  夜色迷蒙,常会引起不必要的错觉,以她现在的体质及精神状况,一到黑漆的夜晚特别容易脆弱。

  白少安是枉死的,虽然已做法事超度,但就怕白少安的执念太深,对人世间心有未甘;以她对白少安的恋恋难舍,这都会让白少安的魂魄无法顺利转世,对她是绝对的坏事。

  更糟的情况是白少安若执意想把杜小月带走,那事情就会更加棘手,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

  他只能防患未然,以有形的平安符及佛珠护住她,让无形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侵入她的意志。

  只希望她对白少安的思念越少,这样白少安也能早点了无挂碍。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护杜小月周全,绝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看着一屋的孤寂,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自己永无止境的病下去。

  ***

  农历年三十,家家户户庆团圆的节日,更彰显了她的孤独心碎。

  杜小月在傍晚时分来到白家,想在白少安的种主牌位前上香,白家父母仍然哀戚伤痛,对她有着浓浓的不谅解。

  自家人拒绝让她进门祭拜,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还是无法了却心愿。她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把委屈都往肚里吞。

  自家父母明知是白少安背叛在先,但还是指责她是罪魁祸首。她明白白家父母承受丧子之痛的苦,她不在乎成为他们宣泄的对象,只希望他们的情绪能找到出口。

  离开自家之后,冷冽的风中,她似乎听见白少安那温柔的嗓音,牵引着她前进的步伐,让她的机车方向一转弯,偏离回家的路径,莫名地又来到野溪边。

  没有万毅元可以照顾,虽然她努力帮忙母亲采买年货以及大扫除,但越接近农历春节,愧疚的情绪越浓,简直到达了崩溃边缘。

  当她伫立在野溪边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划破这股恐慌以及死寂。

  “小月,你在哪?”

  手机里的万毅元劈头就问,他已经听见那潺潺的流水声。

  “在……”面对湍急的水势,她居然无法说出自己的所在地。

  “你在溪边?”他冒着交通违规,边开车边打手机。

  “嗯。”没想到却被他猜中了。

  “你立刻离开溪边,你该回家吃年夜饭了。”他少了平时的稳重,有着连他都不自觉的恐慌。

  “对厚,我该回家了。”她有些茫然,万毅元那温热的嗓音,像是一记闪电,劈进她混沌的脑子。

  “小月,你去祭拜白少安?”这是杜妈妈通知他的。

  她没怀疑他为什么知道,更没想过他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她;她看着这片清澈的溪流,思绪慢慢归位。

  “是呀,我想去他家祭拜他,想尽一点心意,可是他爸妈不让我祭拜。”那一直是她的遗憾,她未送白少安最后一程,如今却连祭拜也不得其门而入。

  “你赶快回家,我现在要去你家了。”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溪边距离马路约莫五十公尺,她缓缓朝马路的方向走上去。

  “你妈妈没跟你说吗?今年的团圆饭,我姊夫他们一家,还有我,要去你家一起围炉。”

  “咦!真的吗?”

  “人多热闹嘛,剩下的我们见面再聊。”

  “哦。”她切断电话,来到自己的机车旁。

  她记得以前总是一大家子的人一起围炉,大概万毅元上高中之后,两家人好像就再也没有一起围过炉,今年怎么会突然改变呢?

  天黑得极快,片刻就从灰蒙蒙变成暗黑。

  她往吊桥的方向探看,似乎有个朦胧的身影伫立在桥头。

  她不该让父母担心,她该早点回家过个快乐的团圆夜。

  心里这么想,双脚却仍钉在原地。她想看清那朦胧的身影是出自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个人站在吊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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