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下,支吾其词,凤绮霠额上泌出了几颗冷汗,心上丰骚不断绕著,怪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当心。
“该死!你这林子里真有耗子!我才放在那儿过来捡一柄竹枝,茶壶就给耗子搬走了。”
在龙顼霆炽热的目光凝视下,凤绮霠慌得口不择言,这么一番耗子偷走茶壶的胡话说得是一点也不心虚。
“所以,也是那只耗子害得你这脸上给竹枝抽伤了?”
捧起凤绮霠的小脸,听著她嘴上说出的荒谬借口,龙顼霆著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当真以为她这大半个月以来在竹林里又摔又叫的,他一声也没听见?
“是啊,就、就是。”
凝视著龙顼霆,凤绮霠的心跳飞快,一颗心几乎要冲口而出了,慌得她只好咬上唇闭上嘴,好不容易才把最后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别开目光,不让自己与龙顼霆四目交会。
“那我怎么听霁蝶说,你身上到处都是伤?难不成每天都有耗子追著你打?”
从怀里掏出一珠光白玉盒装的伤药,龙顼霆小心翼翼地替凤绮霠小脸上的伤痕上药,就怕弄痛了她。
“那……是因为……我那一天在晒棉被,结果棉被太重,让那些竹竿什么的一古脑儿全往我身上压才会……”
耗子的瞎说实在掰不下去,凤绮霠于是拿出她唬弄娘亲的说词,谎称自己身上的伤全是因为晒棉被时棉被太重压倒了晒衣竹竿打上了她所致,却不知怎地这一番本该振振有词的说词却随著她愈渐强烈的心跳声而莫名微弱下来。
“哦?是谁那么大胆?我不是说过,你只许做我吩咐的事,谁让你去晒棉被的?”
挑起了眉,难得看到凤绮霠心虚的模样,龙顼霆的唇角因而微微地晕开了一朵浅笑,顺著她的话开始找碴。
“那个……是……啊呀!算了!我就是来学你舞剑的,不行吗?”
眼神飘忽,言语支吾不出个所以然,凤绮霠缓缓瞥向龙顼霆,就怕自己再胡诌下去会害人受累,于是吁了口气,干脆坦白承认自己之所以在这里并不是来送茶水,而是来偷学剑的。
“不行。”
替凤绮霠上完药,龙顼霆双臂往胸前一环,这两字不假思索地便脱出了口,而这两字也牵动他唇角的笑更加迷人。
“不……我就偏要学,你能奈我何?”
挺起胸脯,凤绮霠怒目瞪向龙顼霆,明白地挑战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放弃要学会保护自己与家人的剑术。
“说什么也要学?”
龙顼霆明知故问,其实他早发现了她。这些日子以来他舞剑的速度都是由慢渐快,目的就是要让她偷学,只是她这回伤了脸,让他再不能装作不知情了。
“是啊!难不成你能逼我忘掉?”
她好歹也依样画葫芦地比划了大半个月,龙顼霆一句不许,难不成能逼她把记起来的东西给全忘了?
“那一个月学费二十两,这个月的先让你欠著。”
扬起笑意,龙顼霆眄视著凤绮霠脸上那不服输的挑战,居然一口答应要教她练剑,只不过一个月学费要价二十两。
“二十……你钱鬼投胎的啊?再说,我哪来二十两给你?我欠你的那些银子,你一句嫌麻烦要我凑齐八百两再一次还清,让我一毛都还没清偿,这一回该不会又挖个洞要给我跳,让我债台高筑,一辈子离不开你龙家大门吧?”
龙顼霆常有的莫名其妙行止虽然她已然习惯了,但对于他动不动就向她要求帮助的代价,她是怎么也不能接受,感觉自己没得选择的只能一再被他讹诈。
“这二十两,我不要钱。”
早料到了凤绮霠可能会对自己破口大骂,但龙顼霆脸上的笑却不减反增,并且言明就算凤绮霠有本事付这二十两,他也不要。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他还想怎么样?她都已经成了他的丫鬟了!
“我要你替我酿酒。”
原本已不再坚持定要凤绮霠酿酒的龙顼霆,这几个月以来陆续接手家里的事业,又在前些日子得到了探听许久、总算有了关于凤蔷雩的消息,于是要凤绮霠酿酒的念头再次跃上脑海。
“我不要!”
又是这桩!这个人怎么就是不死心?
“今早,长沙传来消息,郑员外那批酒还没进湖南就给劫了。我想,你们离开了京城,蔷雩若是要找你们,只怕有困难,不如你酿了酒,经由我龙家让新酿的凤家酒声名远播,好使蔷雩知道你们一家在洛阳?”
知道以凤绮霠的个性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于是龙顼霆只好把要她酿酒的原因告诉凤绮霠,让她为了能一家团圆而应允他的要求。
“劫……”
又是土匪抢劫,这回还是连她妹子……
“要是我替你酿酒,你保证教我学剑,还能用我酿的酒找回蔷雩?”
眼前突然一阵金星狂冒,凤绮霠好不容易撑住没让自己往后倒去。想起爹亲,想起爹过世之后她们一家受人欺凌,又为了龙顼霆说酿酒可以让妹妹找著她们,凤绮霠这回只能抛开自己的坚持,昂起头迎视龙顼霆,要他保证绝对要教会她不让人欺侮的身手以及尽全力寻找大妹的下落。
轻点了点头,龙顼霆迷人的笑著,当凤绮霠这句话是允诺了要替他酿酒。
第5章(1)
三年寒暑转眼即过,如今凤绮霠已是十八姑娘一枝花,出落得亭亭玉立,似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般诱人甜美,除了舞剑舞得行云流水之外,袖里乾坤的技巧更是练得炉火纯青。
望著窗外,凤绮霠叹了口气。今早要她上书房不知怎地让她举步维艰。
昨夜是初十?
随意将绿云乌丝绾起,凤绮霠瞥了铜镜里的自己一眼,冷哼了一声,推开房门预备开始一日的“分内工作”。
“姑娘请穿衣,我要进来了。”
敲了书房门扉三响,凤绮霠对著书房内喊了一句,须臾后推开房门入内。
“那个,可以替我准备洗脸水吗?”
书房内室传来女子的声音,只见一阿娜艳丽的女子裸著身子正准备穿衣,对著凤绮霠就吩咐要水梳洗。
“我是少爷的丫鬟,姑娘要水洗脸,院子里有井。”
冷眼瞥了一眼说话的女子,凤绮霠将昨日的帐本、文书挑了出来,分门别类排上龙顼霆的桌案。
“就是知道你是丫鬟才让你去准备洗脸水的,你这么回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穿好衣裳从内室走了出来,对眼前丫鬟对自己的吩咐置若罔闻著实不悦,是觉得怎么也没看过这么不识相的下人丫鬟。
“我的意思是,我是少爷的丫鬟。”
三年来,凤绮霠的脾气收敛了不少,至少已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以往动辄爆发的怒气也因为年龄增长了些而懂得隐忍。
缓缓抬首轻瞥了说话的女子一眼,凤绮霠扯唇挑笑,依旧没有意愿放下手边的工作替人准备梳洗的热水。
“你这丫鬟是瞎了还是聋了?本姑娘昨夜可是伺候了你主子一夜,再怎么说也算是你这下人的‘一夜夫人’,让你去准备洗脸水,你这是什么态度?”
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下人,侍寝的女子黛眉一蹙,提裙上前,对著眼前的高傲丫鬟强调自己的“身份”。
“我既没瞎也没聋。倒是姑娘,您瞎了还是聋了?我说我是少爷的丫鬟,并且,这天早破晓了,‘一夜夫人’见了光还是夫人吗?若是,我怎么没见著少爷?”
放好了文书、帐本,凤绮霠动手研墨,唇上带著的甜笑依旧,一番话说得侍寝女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
侍寝女子为之气结,箭步上前,抬手就想甩眼前这狗眼看人低的丫鬟一记耳光。
“绮霠的意思是,她只做我吩咐的事。”
不知何时来到书房的龙顼霆一把抓上侍寝女子高举欲挥的手,整个人往凤绮霠跟前一挡,一句话说得轻松,就好似没见到侍寝女子的怒火一般。
“那你让她去替我准备洗脸水嘛!”
见著龙顼霆,侍寝女子连忙撒娇,先前那颐指气使的声调全不复见,有的只是让人听了浑身酥麻的娇嗔。
“我让龙桦送你回贵云坊。”
招手唤了候在门外的龙桦进屋,龙顼霆面无表情地看著侍寝女子,并且完全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龙少爷……”
爹声爹气地扯著龙顼霆的衣袖,侍寝女子目送秋波叫唤龙顼霆,一副不想离开的表情。
“这位姑娘,这边请。”
没让女子把话说完,龙桦连忙上前站进女子与主子之间,手一摆,替龙顼霆送客。
“这次是贵云坊的啊,少爷还真是四处留情。”
手上研著墨,头抬也没抬,凤绮霠收起了方才面对女子时的笑容,语气冰冷,刻意挖苦的意味十足。
“杜夫人好意,我哪有理由推拒?”
目送龙桦将女子带出书房,龙顼霆转身面对凤绮霠,一张俊颜漾满了笑。
自两年前开始,龙顼霆的二娘便以他事业有成早该成家为由,处心积虑地想为龙顼霆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