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还发现,那些读书人动不动就爱问人腋下如何,真是不懂礼数,连我这种没上过学堂的人都知道该替人保留面子,不要大剌剌的谈起;他们打着读书人的头衔,却率性而问,还偏偏不问膝盖、不问头发,就爱问腋下,实在是太糟糕了对不对?」实在是忍到一个极限,不吐不快!
一旁正在磨刀的墨怀石险些磨到自己的手,孟子也因屠小昭这诡异的问题而落了手上的《孟子》不自觉,最后还是屠小昭帮他拾起。
「孟哥,你书掉了。」屠小昭拍拍书本的尘土,还给他。
孟子按了按有些发疼的额际,解释道:「小昭,霍老爷不是在问大哥的腋下,那些读书人也不是在问别人的腋下,他们所说的『意下如何』,其实是在问对方的意思,并非真的在问……腋下。」
屠小昭还是不能理解,「可是……两个字同音,怎么知道他问的是哪个意下啊?」
「既然你都觉得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不,问候别人的腋下是非常不礼貌的事,不就代表不会真有人来问你的腋下吗?所以日后当你再听见『意下如何』,就该知道那是在问你的意思如何,懂吗?」
屠小昭仍有疑惑,「真的不会有人问我腋下吗?」
「不,会!」孟子非常坚定、肯定、笃定的回答。
「那……万一将来有一天真有人问我腋下如何,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叫对方问你的膝盖吧!」怎么讲不听?他真想直接晕倒算了。
屠小昭不懂孟子的调侃,还煞有其事的认同道:「好,就这么办!以后遇到有人问我腋下如何,我就叫他问问我的膝盖如何,孟哥,这招妙绝啊!」
孟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重重拍上他的肩膀,泪流满面的说:「小昭,去念点书吧!」
「孟哥念书就好,遇到文绉绉的家伙就交给你负责,我比较喜欢练剑,小喽啰就让我来收拾!嘿,大哥,你和霍老爷『难分难舍』这么久,那老头终于愿意放手啦?」
孟子闻言,手上的《孟子》差点又飞了出去——就说要多去读点书嘛!怎么讲不听?
「大哥,事情谈得怎样?成了没?几时可以出发?」不待孙纵横回答,屠小昭又兴致勃勃的问,对他来说,走镖不仅能赚钱,还能到处游历,是最棒的工作。
孙纵横双手负在身后,脸色难得很凝重。「是谈成了,不过这镖并不好走,预计两个月后启程。」
入冬后才启程,行程虽短,但镖物贵重且天候寒冷,势必会增加困难度,再加上霍老爷也明说了有人觊觎这批镖物,他们必须特别小心。
「两个月后?!太久了吧!」已有一个月没走镖,他的骨头都快生蜘蛛网了。「不是茶叶而已吗?哪里不好走?」
孟子补了一句,「谨慎为上。」
「小孟说得没错,凡事谨慎是我们最重要的宗旨,只要出一次错,对我们镖局的信誉就会有非常严重的影响,所以宁可缓慢,也不要急躁;况且这次的镖物特殊,对外我们一律说是茶叶,至于真正的镖物,到时候我会再告诉你们,这件事就我们四个知情,其他人都不可说,明白吗?」
三人同时点头。
霍老爷是经由梁薄云牵线,再透过孙离安找上他的,会这么做必定是希望知道此事的人是值得信任的,所以霍老爷才没找上镖局对外的窗口徐宏德;而他并非不信任徐宏德,只是与离安相比,他当然更信任她。
梁薄云不愧是他的好友,还真是了解他。
「大哥,还要两个月才能出门,我怕骨头会软了。」屠小昭抱怨道。
「简单,小墨,你就陪小昭过几招……直到他的骨头不软为止。」
「咦?什么?!」屠小昭不敢相信大哥竟会这么狠,叫他的天敌来陪他过招!
他最怕的就是和墨哥过招了——孟哥本就不爱打斗,大哥则会手下留情,就只有墨哥会把对手打趴在地上,完全不知道何谓点到为止的艺术,所以他一点都不想跟墨哥过招。
这时徐宏德正好从外头回来,看也不看另外三人,而是直接询问孙纵横。「老板,我刚才看到霍老爷来镖局,是什么事啊?」
徐宏德在镖局的时间比另外三人长,地位自然不同凡响,因此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然他的办事能力强,却难以笼络人心,以至于始终无法超越他心底最大的对手——孙离安!
徐宏德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孙府及纵横镖局最倚重的人,可惜他的前面始终有个孙离安挡着,所以他对孙离安始终怀有一些嫉妒。
「霍老爷是来询问走镖的事,他有一批茶叶想运送到京城;刚才你不在,所以霍老爷直接找我谈了,过些时候,对方应该会再派人过来讨论细节,到时就麻烦你接手处理。」
「是,老板。」
孙纵横说完,朝孟子示意,两人一起走进去;而徐宏德也去忙其他的事。
人都走光了,屠小昭想乘机落跑,不料一把长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缓缓回头。「墨哥,刀剑无眼,小心我的脖子啊……」
墨怀石闻言,颇为满意的勾唇,那一笑宛若地府的勾魂使者。
而屠小昭心底直喊着,救人哪……
***
「噗!」念镶非常不优雅的喷出一口甜茶,幸好孙离安动作快,不然就受害了。
「离安姊姊,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吓了一跳才会喷出来!」念镶连忙拿手绢替孙离安擦拭。
孙离安淡淡的笑,看了那条绣功繁复的手绢一眼,「没关系,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碍事的;有关我提起的婚事,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念镶不禁垮了一张脸,而即便如此,也无损她的美貌。
她就是有本事让人嫉妒,又让人恨不了;就连孙离安也视她如妹,对她疼爱有加。
「大哥对你有意思,想娶你,难道你认为不妥吗?」
念镶又喝了口甜茶,借以稳定自己受到刺激的心跳。「当然不妥了!我只是一名小婢女,少爷却是未来孙府的一家之主,又是纵横镖局的老板,前途一片光明,相较之下,一无长处的我对少爷来说肯定是绊脚石,他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选我真是下下策!」
「念镶,公事的话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伤脑筋;你只要好好陪在大哥身旁,他就欢喜了。」而大哥欢喜,她方能心安。
念镶一面吃着糖酥果,一面深深的注视着孙离安。
「怎么了?」孙离安不太习惯她探究的目光。
「离安姊姊,我觉得你才是最适当的人选。」念镶认真的说。
每次看见少爷,他的身旁必定有着离安姊姊,即使偶尔没看到离安姊姊跟在一旁,只要顺着少爷的目光必定能找到人;好吧!就算少爷当不很忙,没空去关心离安姊姊在哪,他也会不小心的提起姊姊,所以依她来看,最适合少爷的非离安姊姊莫属,她也一直深信他俩最后必定会成亲,怎么这会儿却无端的扯上她?
这大概就叫作,躺着也会有事了……
「我?!」像是怕被看穿心底的秘密,孙离安连忙低头假装挑选糖酥果。「怎会说到我的头上?成亲是要找喜欢的人,大哥喜欢的人是你,我只负责辅佐他,从未妄想要成为大哥的妻子;念镶千万别在意我的事,否则大哥不能娶你,就是我的罪过了。」
呃,这糖酥果怎么这么甜啊……孙离安赶紧喝了一口茶,但连茶也是甜的,唉!这个念镶还真是嗜甜啊!
「少爷喜欢我?!」念镶闻言,一脸的怪异样,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少爷喜欢她,反而觉得少爷对离安姊姊有多在乎?
有一回她陪少爷出门办事,途中经过一个专门贩卖女性饰物的摊子,少爷像是看见什么宝物似的,立刻挤入一群娇小的女人堆中,不顾她们的嘲笑,专心挑选饰物,为的就是要送给离安姊姊。
虽然她从未见到离安姊姊将那礼物戴在头上,但少爷的心意天地可鉴,连她也觉得十分感动呢!
「是啊!大哥只是不擅言词,所以没让你知道,不过我跟在大哥身旁很久,最了解他,他是真心喜欢你,不然不会将婚事全权交由我处理:你应该知道大哥最信任我,会交给我办理的事都很重要,足见他是非常的重视和念镶的婚事对不对?」
「对……」
一连拐了好几弯的说词,果真骗来念镶的同意。「念镶喜欢大哥吗?」孙离安顺势又问。
「当然喜欢……」少爷供她吃住,还这么照顾她,若不知感恩,那她就是畜生了。
「既然如此,念镶只要乖乖等着婚礼就好。」她已习惯了主导。
「嗯……咦?不对!」不愧是孙府的管事,离安姊姊实在是太厉害了,差点就被她拐了。「离安姊姊,我虽然喜欢少爷,但是感谢的喜欢,因为若没少爷,我恐怕已不知身在何处,说不准早就死了,所以我对少爷的喜欢犹如黄河滔滔,绵延泛滥成灾,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