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为自己说话,慕容哲却哼哼两声,并未领情就转身走了。
慕容俊对这自私自利的哥哥恨得牙痒痒,「他一天到晚除了养马遛狗,什么正事都不做。三姐你帮他说话做什么?他这纨绔子弟,是我们慕容家的败家子。」
「闭嘴,那是你二哥,是你的兄长,轮不到你来教训!」
姬明烟很少对弟弟如此疾言厉色,她陡然动怒,慕容俊虽然心中不服,也不得不乖乖噤声。
此时慕容铮悄悄走近,拉过她,「让我看看你的腿。」
「我本以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没想到现在还能勉强走几步。」她被他搀扶到旁边坐下,拉起裤管,露出那条仍然狰狞可怖的伤疤。
慕容铮单膝跪在她身前,很认真地再检视了伤口一番,「虽然不见得能像以前那样,但是还可以再恢复得好一些,至少自由行走没有问题。你在家里住的这些日子好好按照我说的方法调养锻练,再过些日子,行走时就不用藉助拐杖,更不用坐那张讨厌的轮椅了。」
「真的?」姬明烟惊喜非常,「谢谢大哥。」
「是大哥要谢谢你才对。刚才阿俊说的对,若不是我和二弟不够争气,父亲不会把希望都压在你的肩膀上。」他抬起头,满含歉意,「阿眉,你这一刀还好是误伤在腿上,若是真的一刀断送你的性命。你想过爹娘、兄弟们,该有多伤心吗?以后还是不要再做傻事了。」
「知道了。」她只有在这兄长面前才会露出几分小女儿的依赖柔顺,「大哥,轩辕策不会有事吧?」
「我刚才不是已经帮他看过一遍了?他呼吸平稳、气血畅通,情况没有我一开始预料的那么糟,你不必担心。」慕容铮停顿了下,又小声问「阿眉,你想好了吗?以后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她微微夔眉,「以后的事情……世事难料,我只想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你是说陛下那里,还是季道远那里?」他笃定她和轩辕策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冲突。刚刚给轩辕策诊治时他已醒了,视线一直都凝在妹妹的身上。那眼神是如此专注和深情,看在他这过来人的眼底,岂会不知这两人已经感情极深。
「陛下年幼,能掀起的风浪都是季道远一手推动,季道远若知道我没死,必然会来找慕容家的麻烦,万一他察觉我是女扮男装,一定还要治我的欺君之罪。这个人是慕容家的大敌。还有……东辽那边,我一直放心不下,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慕容铮一笑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也帮不了你,战场上的事情我更爱莫能助。好在你身边现在有个轩辕策,你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他。」
「大哥,我知道你的立场也很为难。毕竟雅婷是公主……」
「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是公主,但也不会助纣为虐。」赵雅婷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赶来插一句。「我早就看季道远不顺眼,但是皇兄在世时就极为器重他,现在小皇帝都把他当「仲父」看待了,我说什么他们母子俩也听不进去,只好装聋作哑。」
「所以,轩辕策也许是我们扳回一城的希望。」慕容铮望着妹妹,「阿眉,也许我这么说也是给你压力,但是慕容家的兴衰荣辱,真的就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她垂下眼睑,手指交缠着衣角,语气慎重答道:「我……会尽力而为。」
第2章(1)
轩辕策到底是个练家子,受了如此重的伤,在来上躺了三天便可以下地。
这一天终于不下雪了,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口,将房门一推,在外面打盹的小丫鬟猛然惊醒,看到他站在门口,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
「王、王爷要吃什么,用什么?请吩咐奴婢。」
这小丫鬟是从哪里听到他的「威名」吗?竟然吓成这个样子。
看她一脸惊恐,他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让那小丫鬟又懵了。外头都说临江王是天雀第一逆臣,调动十余万兵马和朝廷作对,她以为这样的大奸大恶之徒,只怕会吃人嗜血、无恶不作。但他现在竟然对着她这个小丫头很温柔地微笑,笑得她心都有些慌了。
「策,你怎么出来了?」姬明烟刚从外面回来,一见他虚弱地靠着门框,急忙过来扶他。
「不必扶我,我还站得住,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只是你怎么一去这么久?」轩辕策嘴上虽说不用她扶,却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刚才陛下命人召我父亲入宫问话,父亲问我该如何应对,所以去得久些。」她扶着他重新坐回房内。
「把窗子打开,我也该透透气了。」刚有点力气就开始发号施令。
她顺从地打开窗户,外面扑进的清新凉风让他深吸口气,然后将挂在床头的外衣裹在身上。
「叫建澄准备车马,今天我就回王府去。」他又吩咐。
「今天就回去?不是说好你要在这里多住几日?」姬明烟怕他又有什么想法,使事情有所变化,不由得紧张起来。
见她如此紧张,他笑摸了下她的脸颊,「怕我回去发兵夷平慕容府吗?」
「唉,你就不能和我说几句真心话?」她面露微嗔之色。
「我这两天身体渐好,可一直没听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他望着她,意有所指。
「我以为你还需要养几天……」她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身份之谜,眼睑一垂,呐呐道:「其实说出来像个笑话。」
「是不是笑话要由我亲自判断。」
「好吧。」她无奈地叹息,「我爹在生我之前,已经连生两子,照理说来是件喜事,但没想到两位兄长出生后,家中不是失火破财,就是有人去世,相士说,两位兄长命带煞星,恐会克死亲人。若是能有一个女儿,慕容家的家运即可改变,只是两位兄长的命中不幸就由这女孩子一肩承担。巧合的是,父亲的第三个孩子就是我。」
「原来是要以你之运转他们之命?」轩辕策又不禁皱起眉。
「其实父亲对相士之言半信半疑,但是家中仍时常有灾,且两位兄长自幼都不爱读书,大哥只爱研医制药,二哥只喜欢调养马匹犬类,训练猛禽。两个人都到了十岁上下,还背不出半部《论语》,无人可继承慕容家可是大事,父亲这才慌了神一心要再生个孩子,若是男孩子便盼有为官之才,若是女孩便盼真能改运解厄,让两个儿子争气。」
轩辕策一边听着,一边为她倒了杯茶。
她浑然未觉,继续说道:「我出生时,母亲怕我当真得背负不幸,秘密找来相士询问破解之法,对方便建议让我有男子身份,可减去灾难,我母亲便竭力恳求,才让父亲对外公开说我是个儿子,所以除了贴身的几位家仆之外,连家中的奴仆婢女都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女子。再到五岁时,我便跟着兄长们一起进了学堂。老师们都夸我天资聪颗,未来定是栋梁,父亲就干脆将我的身份隐瞒到底。」
「姬明烟这个名字从何而来?」
「那本是四弟一时玩笑取的别名。」她苦笑道,「我有个随身小印章,偶尔盖在写完的诗文上,刻着「明烟青口」四个字,而我当时住的小楼便叫「明烟楼」,雅婷笑我是「明烟楼主」,四弟知道后,说我日后若是入朝为官便是个「女臣」,就顺口给我取了个「姬明烟」的别名。我若是和他们出府去玩,偶尔换回女装,就用这个名字掩人耳目,免得被人识破。」
「那前次怒江之战,为何选你为将?」
「我和你说过,季道远才是逼我登上将位的幕后黑手。他儿子季荣堂曾经在慕容府的后花园撞见我着女装。大约是四年前吧,府中举行一次赏花会,记得你也去了。我那天不想出去见人,却还是被父亲拉着转了一圈。回房刚刚沐浴完就又被四弟拉着去下了会儿棋,出门的时候,无意间撞见季荣堂。
「他和我一起读过书,便对我生了疑心。这事他大概告诉过他爹,所以季道远便一直在陛下面前怂恿鼓动派我上阵。我骑虎难下,不想父亲为难,只得答应。」
「四年前的赏花会吗?」轩辕策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低声喃道:「原来在那一次无意间看到你本来面目的还不只我一人。」
「你又是几时撞见我穿女装……」她耳尖听见,他之前说过,是在府中的一次赏花会上见到她,没想到刚好也是四年前那次,但她仍一点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和他见过。
轩辕策没有回答这问题,「季荣堂这个人我倒也有点印象。」他的面色一沉,「是个喜好美色美酒的花花公子,哼,不过有父如斯,于有何德?记得你说他曾对你不敬?日后我帮你出气。」
她微微一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已不介意,而且他后来想找我麻烦,都被我打岔化解了。你现在还是个病人,先想着怎样养好你的伤才是。虽然现在已能下地了,但想要完全康复怎么也要一两个月。东辽那边情势不明,你现在受伤之事可不能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