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胡乱挥动着,终于抓到床边的电话,她用尽全身力气把电话往他头上砸去,虽然力道不大,却让她有了空档能往外跑。
她慌乱地冲出房间,猛敲隔壁夏行森的房门,还没等到门打开,黄经理已经追出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要将她往房里拖。
“贱人!别想跑!”
夏行森一开门,眼前的情景令他愤怒得燃起杀人的冲动,他毫不迟疑上前架开黄经理的手,确认他放开孙念恩后,便开始一拳拳结实地往黄经理脸上打。
黄经理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被他揍得一次次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别打了,行森。”孙念恩忍不住上前制止,她并不是要维护黄经理,而是担心夏行森真的会打死人。
隔壁房和对面房间的公司主管都出来了,王课长和夏行森身形差不多高大,他连忙将夏行森拉开,陈副总也跟着扶起黄经理。
“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陈副总看见公司同事居然在公众场合打架,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跟孙秘书讲话讲得好好的,谁知道他冲上来就一阵乱打。”黄经理捂着鼻子恶人先告状,只是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告状的理由只显得幼稚可笑。
“你再说一次看看!”平常总是给人温和无害形象的夏行森,此刻眼神冰冷锐利得像是要杀了他。
王课长左看右看,再看看被护在夏行森身后、脸颊红肿嘴角都破了的孙念恩,一想就知道是发生什么事。
“黄经理,你酒品也好一点,人家孙秘书一个女孩子家你也要欺负。”知道黄经理这个人平常就不太正经,没想到这回居然大胆到连公司同事都敢动,王课长冷言冷语道:“喝醉酒自己房门锁一锁,不要出来闹事。”
“这事情回公司再解决,只是多喝几杯,误会一场。”毕竟是在场位阶最高的人,陈副总说道:“大家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开会。”
“哼。”黄经理捂着脸冷哼一声,想趁机退场,却被叫住。
“等等。”夏行森冷冷地开口。“今晚不睡,明天一样可以开会。”
“你想干么?”王课长问。
“报警。”夏行森拿出手机,冷笑道:“既然黄经理这么精力旺盛,今晚就不用睡了,上警局做笔录。”
“夏特助,不用这样吧?”陈副总不认同地劝道:“他不过是一时喝酒糊涂了。”
“那他喝酒糊涂过几次了?下次喝酒还糊不糊涂?你敢保证吗?”夏行森咄咄逼人。“你敢纵容,万一下次有人被得逞,你要负责吗?”
“不……也不是……”被他这么一问,陈副总支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倒是啦,谁也不能保证。”王课长没阻拦,反而赞同了。
“要告就告啦!我没在怕!”见情况逆转,黄经理恼羞成怒地大声说:“我就不信法官看到她那张脸,还会以为是我用强的,搞不好会以为是我被强了。”
“夏特助你别这么冲动,我想孙秘书也没说要报警,你就别多事了。”陈副总虽然刚刚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但闹成这样,他回去怎么跟温爷交代?他也为难,只能把错往孙念恩身上推。“说不定他们真有什么感情纠葛,我们外人不知道……”陈副总话没讲完,就被夏行森的瞪视吓得噤口。
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温文儒雅的夏行森生起气来会这么可怕,周身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意。
夏行森回过头,看着瑟缩在自己身后的孙念恩。“你的想法呢?”
“我……”孙念恩的声音还颤抖着,却说出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决定。“我想报警。”
去医院验伤,并在警局做完笔录,离开时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
幸而饭店走廊上有加装监视器,拍下黄经理胁迫的举动,因此尽管他再三否认,并且用恶意攻击孙念恩脸上的伤疤做为自己没有犯意的证明,理由还是太过薄弱。
毕竟孙念恩被打得红肿的脸颊,也不是能作假的。
在做笔录的过程中,一旁陪伴的夏行森被那人渣气得数度险些失控。
离开警局后,他开车和孙念恩回饭店,但才没过几个路口,她就突然白着脸低喊,“停车、停车。”
夏行森很快在路边停下,就见孙念恩冲下车,在路旁呕吐起来。
看她脸颊红肿、神情难受的模样,他觉得心脏紧紧揪痛,温柔轻抚着她的背脊,耐心等待她平复下来,才回车上替她拿了面纸和矿泉水给她漱口。
“好点了吗?”他克制着心里的疼惜和怒气,柔声问。
孙念恩虚弱地点点头,不发一语回到车上。
夏行森知道她此时不愿多说,也陪着沉默,只是贴心地把车开到便利商店,下去买了瓶饮料给她,让她除去嘴里不舒服的味道。
第7章(2)
之后两人一路沉默回到旅馆的停车场,夏行森直到车子熄火了才终于出声。
“到了。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孙念恩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半晌才轻轻道歉,“对不起,我失控了。”
“别傻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夏行森有些恼怒地说。
孙念恩没有和他争辩,安静了很长的时间,才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那一年,我遇过一样的事。”
“嗄?”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旧事,夏行森一愣。
“刚被抓去的时候,我被带到一栋山上的房子,那里有很多房间,房间里关着很多小孩,有男生有女生,那里有个大姊姊负责照顾我们,她不爱说话,可是……她对我很好……”
孙念恩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
“在那里,每天都有些人被带走就没有回来……有些人回来以后……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被逼着看过……”她再度停住,几乎要哭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哽咽,颤抖地往下说:“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有个人进来,把我带到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个喝得很醉的男人……”
“如果你不想说……”她隐忍着痛苦的模样,让夏行森觉得自己的心揪紧得快窒息了,他不希望她再想起受伤的回忆。
“不,让我说完。”她坚定却又软弱地打断他。“那个男人把我压在床上……他想脱掉我的衣服……我不肯,他就打我……我已经不太记得被打了几下……一直到门被打开……那个照顾我们的姊姊拿东西打他……他才走开。”
夏行森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那个姊姊带着我跑去躲起来,”似乎感觉到他的压抑,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那里很空旷,我们躲在附近的一个草丛里。躲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姊姊跟我说,我们一定会被他们抓到,可是她知道怎样不会被那些人欺负……她说,她脸上有个很大的胎记,很丑,所以那些男人不喜欢她……不会欺负她只叫她做事……所以如果我也这样……”
孙念恩的叙述让夏行森背脊一阵发寒,她暗指的事情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望向她,渴望得到她的否认,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直到他接受了事实,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一直以为她脸上的伤痕是不小心出意外留下的,从没想过那伤痕……居然是她为了逃避那些丑恶的事而自己造成的!
“不会很痛,只是一下子……”孙念恩倒反过来轻声安慰他。“他们找到我们以后,把我们分开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看见那个姊姊,我因为脸上的伤口没有就医一直在发烧,直到温爷来了……才把我带走。”
夏行森为她曾经历过的痛苦红了眼眶。
“我不是……我不是要让你难过,”就算是她自私也好,这么久了,终于有人能分享她的痛苦,就算只有一点点,说出来已让她轻松许多。“我只是……很想说出来,我藏了很久很久,终于说了。”
夏行森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只能心疼地看着她。
“行森,我想跟你说,我不气人家取笑我的脸,你也不用生气。”孙念恩淡淡地说。“都是因为我的脸,我才能好好活下来。”
夏行森这才明白,她挖掘自己的伤口,只为了平息他的怒气。
“夏妈妈说你开征信社,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帮我找到那个姊姊,我想谢谢她……”见他不说话,孙念恩故作轻松地说:“讲完这件事我突然有点后悔,你一定更同情我了,但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
吞下为她心疼的苦涩,夏行森勉强平息内心的波澜,潇洒地露出迷人的笑容。
“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非得认定我在同情你?”
“不然呢?”还有别的可能吗?
夏行森深深凝视着她问道:“你记得那一年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他的问题让孙念恩一怔,竟哑口无语。
他温柔地看着她。
“如果你还记得,怎么能以为我做这些事都只是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