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她瞪着他的背影,声音颤抖。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也知道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既然有现成的好康,为什么不拿?」他猜想,她哭了,不然表情也一定比哭还难看。
长痛不如短痛,他这么告诉自己。
即使他们都还是相信初恋能长久的年纪,但是有那样的母亲,他下意识的认为初恋不可能会有好结果,也许真的有人能和初恋情人一起白头到老,那一定也是几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所以现在分手,也好过未来彼此拖着,对吧?毕竟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多无法忽视的现实问题。
「所以分手吧!」任晴缩回手,听见她跌坐在地上的细微声音,一颗心紧紧揪着。
现在她一定哭了,而且紧咬着嘴唇,即使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哭出声。
下颚抽搐,他逼自己狠下心,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绝对不会说这是为她好,因为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也是在自己的心头狠狠的划下一刀。
※※※
无视其他人关注的目光,也无心和路过的村民打招呼,更没有回家准备明天要考的科目的意思,冒着十二月初的寒冷,即使天色已暗,齐朝予依然在任晴居住的分租公寓前等待。
她知道这次的段考结果一定惨不忍睹,因为今天考卷上的题目是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应考,也许从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就呆坐在校长室门口直到放学也不一定。
那个当头,她连追上去问清楚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不断的盘旋着他说过的话。
分手吧……
他说得干脆俐落,倒也给了理由。
之后她冷静下来,不认为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才来这里,执着的非要等到他,问清楚不可。
北风阵阵,冻红了她的鼻子,一手拿着书包,受过优良礼仪教育的她也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鼻子和耳朵。真的好冷……
齐朝予痴痴的望着任晴家的窗户,以往就是窗帘半拉的窗子,现在完全紧闭,也没有开灯,看不出究竟有没有人在家。
她从来没有这样等过任何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出自自己的意愿,无视任何人的眼光,做出这种大胆行径的一天。
但是,如此胆小的她,一旦遇到喜欢的人,也能变得很勇敢。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原来可以改变一个人,胆上怯懦的那个自己并不是完全抹去,而是成长了。
所以她要等,因为唯有在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地方等待,才能稍微安心,不会胡思乱想。
那一天,她站得好晚,直到蓝孔翠说齐家的管家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她的下落,才来找她,并把她强行带回去,那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可是她没有见到他,一眼都没有。
任晴从窗帘的缝隙往下看,不用刻意寻找,便能看到她。
路灯下,那张清丽典雅的脸庞看起来惨白忧郁。
不知道是否因为昏黄灯光的关系,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平常还要难看,等待的身影纤细得好像随时会倒下。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却故意连灯也不开,假装家里没人,希望她能早点放弃。
为期一个礼拜的段考,到现在已经是星期四,她每天放学后,没有在学校或家里复习段考的范围,而是到他家门口站岗,仿佛总有一天会堵到他,因此他既没去学校,也几乎没出门。
北风阵阵,她明明冷得不断搓手,为什么还不离开?
她是这么执着的吗?
向来在意别人的目光,迎合别人的想像,她能够无视他人,固执的站在他家门口,想必是鼓起极大的勇气。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伤害她。
任晴放开撩起的窗帘,背对着窗户蹲下,脸色难看。
他虽然没有爸爸,但是在母亲历任交往过的男人中,有个男人带给他深刻的影响。并非那个男人对他拳打脚踢,事实上,他对他很好,真的像亲生爸爸一样,吃好穿好,样样少不了他,然而那个男人却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相处一段时间后,那个男人开始限制母亲出门的时间、通电话的次数、过滤她的交友状况,最后甚至在大门和窗户上都加装了锁和摄影机,把他们反锁在家里,不让他们离开半步,二十四小时监视。
他明白问题不只出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不能没有男人,随时随地招蜂引蝶的母亲也是根源,为了束缚这样的女,男人只好用这种紧迫盯人的方式,于是他们过了一段极为恐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每天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窒息感,逼得他神经衰弱,母亲试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把刻上求救讯号的水果皮丢到邻居家的阳台上,因为他们连纸笔都不能碰。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了几年,但是和朝予交往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言行举止也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一开始,他就说了不允许背叛。校庆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出手痛殴那些强迫她做奇怪事情的男人;当齐士坟假设了他们的未来时,他第一次有了把她禁锢在一个没有人能触及的地方的念头……
那个念头吓坏了他。
无论怎么逃,拥有如此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留下的阴影,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像他们那样糟糕的人。
原来他无法认真的爱一个人,因为真心会使他失去理智,对他来说越是重要的人,将来越有可能会受到他的伤害。
在黑暗中,任晴握着今天早上买回来的染发剂,直视前方的眼眸变得坚定。
所以……他只能这么做了。
第9章(1)
「今天是段考的最后一天了……任晴真的打算全科补考?」
「现在都最后一科了,看来是补考定了。」
「听说昨天有人见到任晴在杂货店买东西耶!」
「谁呀?怎么没叫他今天要来考试?」
「我有啊!但他还是没来。」
「他看起来怎样?」
「很普通啊!和我有说有笑的,我问他买什么,他说要买泡面当晚餐。」
「就这样?」
「就这样啊!」
「啊,别说话了,老师来了。」
齐朝予怔怔的望着黑板上的作文题目,脑海中回荡着同学们刻意在她面前谈论的有关他的消息。
这几天她都在他家门口,为什么就是没看到他?随便的人都能够巧遇他,她这个花时间、花心思的人却只等到一场空,为什么?
是不是他刻意避着她?
「齐同学,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到保健室?」监考老师走到她身边,关心的问。
她这次很不正常,每科都交了白卷,在办公室里引起老师们的恐慌,担心对她日后升学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校长则是直接决定将她列入补考名单,并要老师们多多关心她。
老师连叫了好几声,齐朝予才失魂落魄的转头,却连回答都忘了。
「咦?奇怪,那是……」
「什么?」
「快看校门口。」
听见窸窸窣窣的讲话声,老师稍微分神,大声喊道:「同学们,不要吵,安静的把作文写完,不要因为是最后一科就松懈了。」
有个靠窗的同学突然站起来,「老师,好像是任晴来了。」
连笔都没拿起来的齐朝予听了,想也不想的奔出教室。
全班同学和老师先是一阵沉寂,继而把段考摆一边,一窝蜂的挤到窗边。
齐朝予离开教室后,把所有的事都抛到脑后,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见到任晴,当面问个清楚。
她一路跑下楼梯,奔过走廊,最后在川堂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他……有一头鲜艳红发的任晴。
伫立在原地,她突然走不动了,瞪大眼睛,看着发色恢复成红色的他。
踏着慵懒的步伐,整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像他们未曾说过话时的任晴,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抬起眼眸,发现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大大方方的来到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抓起她的左手。
「这种便宜货,大小姐还戴着?这样依依不舍,真的很烦人。」他嗤笑一声,口吻轻佻,眼神揶揄,随即放开她的手,离开她的身畔。
齐朝予愣愣的瞪着前方。
他的手好冷,他的眼好冰,他把头发染回红色……代表他是真心的了。
「等等。」她叫住他,声音太过高亢、沙哑。
明明上一秒还很高兴能见到他,这下见了,结果一点希望都没了。
任晴眼眸一黯,停下步伐。
她拔下手上绕了两圈都还过大的链子,低垂着脑袋走向他,将链子塞进他的手中,随即背过身子。
「这个还你,还有你借我的外套和衣服,晚一点我会让人送去你家,我们所有的关联在今天都结清了,我不会再缠着你,所以……能不能请你用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彻底的把我甩掉?」
她背对着他,身子直挺挺的,拥有闪亮长发的脑袋微微向上仰,然而他却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不是骄傲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