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说完,他便听到旁边有收拾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奔跑声逐渐远去。
盯着齐朝予跑出教室的背影,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一转,移到任晴的身上,仿佛在催促他追上去。
拉不下脸,任晴哼了声,再度趴回桌上。
「喂,任晴,你这样说,实在是错得很离谱。」蓝孔翠忍不住开口,「小予前阵子还问我,知不知道你想上哪所大学?她似乎打算和你考同一所……虽然我现在这么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小予本来是高中毕业就要出国留学,而她很认真的在考虑你的事……」
原本放不下自尊的任晴站起身,终于追了出去。
班上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迸出欢呼。
啊!出去解决也好。
※※※
冲出教室的任晴,回想起那天在图书室里的对话——
「怎么不出国留学?外国大学的文凭更好看吧!」
「唔……呃……大概吧!」
原来她当时支吾其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一直有在考虑他的事。
顾不得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一看到她的踪迹,马上扯开嗓门大喊:「朝予……」
齐朝予如同被吓到的小兔子,原本就是短跑健将,现下跑得更快,即使上楼梯,也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
「真是的!」任晴简直傻眼,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急起直追。
她频频回头,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却看见他卯起来狂追,只好跑得像见到鬼一样,好不容易看见上屋顶的门,一把推开,听到后头的脚步,急急忙忙想关上。
砰!
巨大的声响不是因为关上门,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门,撞上旁边墙壁的声音。
一见到他追来了,齐朝予往后一跳,左顾右盼,寻找可以逃开的缝隙,但是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填满了门框,说不让就不让。
任晴上前一步。
「别过来!」她大声制止。
「那你过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
「不要。」她第一次如此明白的对他说不。
他的脸庞泛黑,大步逼近她。
齐朝予只好一直退,退到无路可退,撞上铁网。
「你……」
「对不起。」出乎意料的,他先开口道歉。
「什么?」她眨了眨眼。
任晴一手抵在铁网上,一手掩盖住鼻梁以下的脸,掩饰困窘的说:「明知道你不愿意还一直逼你,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一直在想,如果不占有她的身体,一旦面临各奔东西的时候,她会潇洒的离去,然后不会再记得他……那种不确定的感觉,与日俱增,所以他越来越不安,总想要有能够确定的东西,来证明她的感情,某种能够超越言语,让他明白掌握的东西,便想到了那件事,甚至为此和她呕气。
「你怎么突然……」听到他诚心诚意的道歉,她有再多的委屈和不满,都消失了。
「孔雀告诉我,说你原来高中毕业后要出国留学,现在却打算为了我留下来。」任晴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
齐朝予突然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我……并没有打算要让你知道这件事。」一来是她自愿这么做,二来是怕太自作多情,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说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她一定不知道,他听见这件事时有多么雀跃。
但是要怎么让她理解?
任晴颇感头大,锐利的双眼忘满困扰,以及一丝丝紧张,思考着要如何把自己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心情剖析给她听。
齐朝予看出他正为了什么事而犹豫,于是静静的等待。
踌躇了一会儿,他缓缓的蹲下,脑袋低垂,介于成熟男人与青涩少年之间的身形散发出浓浓的不安定。
她直觉他正打算说出一些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事,也因为那些事而心慌意乱,于是跟着蹲下,额头轻轻抵着他的,「我也想对你说抱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你说了,我也愿意为让你心情不好、骂你,和吵架的事情道歉。」
任晴笑了,蓦地扣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转来这里之前,其实我转学过很多次,我妈是那种一谈起恋爱就会忘记有孩子在的大人,再加上我没有爸爸,可能因为这样,从小我就没有安全感,无论到哪里,都有种过不久就要离开的戒慎恐惧。」
如果这里也不行,那么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该归属的地方?
「所以你之前才会说了那种话……」齐朝予低吟。
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原来是真的……
「虽然身为儿子,这么说很不孝,但我妈是那种女人,你应该也知道,其实我无法轻易的信任别人,原来以为你是例外,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可以相信,不过事实证明,是我高估了自己。」他露出仿佛要哭了的苦笑。
她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张开双手抱住他。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的声音低低的冒出来。
「怎么会没关系?从我说过要了解你,当我们开始离交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同样看重。
「我想要抱、亲你,想要做更超过的事,是因为想要确定你是我的。」
身为一个人,他扭曲了吗?
必须靠身体接触才能弥补的距离,想要靠近再靠近,不想要让她有机会离开,甚至有禁锢她的想法……这样的他,是不是太扭曲?
这个问题,就像之前一样,理不出解决办法,齐朝予只能沉默,更加抱紧他。
原来他们都有缺陷。
北风的寒冷,让旅人穿上了厚重的外套,输了比赛。
太阳的炽热,虽然能让旅人脱掉外套,太超过也依然让人憎恶。
她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勇气,反之呢?她能带给他相同的勇气吗?现在看起来,怎么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做不到?
这时,甚少响起的校内的广播系统传出校长略显苍老的声音——
「二年A班,任晴同学,请立刻到校长室报到。」
第8章(1)
任晴来到校长室门口,还没有出声,门就打开了。「任同学,快进来。」校长催促,站到一边,让他进入后,立刻关上门。
校长室内的窗帘大都被拉上,只留下一个成年人宽的缝隙,而刚好就有个西装笔挺的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室内,望着窗外。
任晴环顾校长室一圈,发现沙发上有个女生的背影,而校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男人,仿佛他才是校长室的主人。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教室准备考试了。」既然都没有人要说话,他干脆自动开口。
才刚和齐朝予陷入仿佛吵架,又不太像的微妙处境,现在他的心情非常差。
「你就是任晴?」站在窗户前的男人开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确定。
「说话的时候与人面对面,保持眼神交流,是应有的礼貌,不是吗?」任晴不答反问。
男人稍微抬起头,徐缓的转过身子,「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
一见到男人的面容,冷静如任晴也说不出话。
是齐士坟。
比起那天他在杂志上看到的照片,眼前的男人两鬓有些刻意挑染的斑白,戴上金框眼镜,少了高成就的笑容,神情严肃。
「我听说你和我的女儿正在交往。」
「是的,先生。」嗅出情况不对劲,任晴小心的应付,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许多。
齐士坟发出冷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什么话呢?小孩子之间谈什么交往?你们只是同学和同学的关系。」
任晴眉心一敛,「我们是认真的。」
他不喜欢听到这种强制性洗脑的话,从齐士坟否定这点就能明白绝对没好事。
「说说看,你究竟到交往到什么地步了?」齐士坟轻声的问,举手投足间都有强烈的张力,那是成功的社会人士对自己的信心,散发出压倒性的声势。
任晴不打算输给他,也不想在他的面前败下阵,不自觉的模仿齐朝予在面对困境时仰起下颚的动作。
「不该做的,我们都谨守本分。」此刻他有点庆幸她严守阵地,不让自己跨过界线,现在才能说得如此义正词严。
「本分是什么?我倒觉得你对本分的定义可能和我不一样。」齐士坟朝面对着自己的女学生使了一记眼色。
女学生会意,立刻站起身。
「这位赵同学告诉我一些事,我们做父母的听了总是觉得不太安心的事,所以想听听你的解释。」
赵同学……难道是赵云霓?任晴感到不对劲,再次强调,「我们没做任何需要对人解释的事。」
「既然没做任何需要对人解释的事,为什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齐士坟又问。
「因为你已经认定我们做了不该做的事。」任晴嗓音尖锐的指责。
「是不是不该做的,不如我们来问问看。」齐士坟朝女同学勾了勾指头,「你说你曾亲眼看见他强吻我的女儿,能请你详细的描述当时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