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鞍作公子……”
“鞍作真一,本宫绝不会让你见绮儿的!”此时武惠妃接到宫里派人来请她回宫,她不得不暂时离开绮宅,一在大门前看到他,就忍不住恼怒起来,“绮儿都已经被你害到现在这种地步,你还不放过她,非得将她逼死才甘心吗?”
她为了女儿的病情心慌意乱,极需一个发泄的出口,鞍作真一就成了她的箭靶,她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娘娘,想要将绮儿逼死的人怎会是在下?分明是您自己。”他字字沉重的反驳。
“放肆!你……”她的怒斥遭到他冷声打断。
“试问,一开始你若不让在下离开她,在下又怎会狠下心,拒她于千里之外?这么做顺了您的意,却伤了绮儿的心,才会害她落到现在的地步。”他也有错,他不该轻言放弃他们的爱。
武惠妃狠狠倒抽一口气,想要开口叫他闭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怒的瞪着他。
鞍作真一丝毫不畏她的瞪视,也不怕惹怒她,继续说实话,“真要说,是咱们俩合力将她逼上绝境的,您有错,在下也有错,要是绮儿有个三长两短,在下会永远懊悔自己曾做过的事,而娘娘您……有办法承受害死自己女儿的良心谴责吗?”
她脸色大变,不愿意承认他所说的事实,激动的吼着,“你住口……”
“就算在下不说,事实还是不会改变,咱们俩都是凶手!”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悲哀的看着她,“娘娘,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难道您还无法觉悟,绮儿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什么样的选择,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吗?”
绮儿要的,就只是一份真心,两情相悦的爱情,而不是荣华富贵,门当户对却没任何感情可言的婚姻。
她要的,惠妃娘娘不愿给,甚至是暗地阻挠,这才是最大的症结所在,也是最大的错误。
可笑的是,惠妃娘娘自认用尽全力呵护她,愿意实现她的任何心愿,唯独这一项却是极力阻挡,却也因此害了她。
武惠妃原本气愤涨红的脸色慢慢转为苍白,站得直挺的身子有些摇晃,对鞍作真一的愤怒也开始动摇,他的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狠狠插上她的心房,逼迫她不得不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
她真的做错了?她不顾女儿的感受,只一个劲的认为自己的做法才是在保护女儿,却没想到,这反倒害女儿陷入伤心绝望的境地,甚至连命都快赔上了。
若是早知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她又怎么忍心见女儿受到伤害?
悔不当初呀!但现在还来得及挽回吗?
第7章(2)
彷徨之际,武惠妃突然发现鞍作真一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穿灰色长袍,有着黑长胡须,那熟悉的样貌,让她大大一愣,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什么?
这张脸她印象深刻,就算过再多年她也不会忘记,她还记得他叫缘尘子,是个四海云游的道士。
“多年不见,娘娘已经身为后宫之首,可喜可贺呀。”缘尘子向她拱手作揖。
直到他出声,鞍作真一才惊觉自己背后多了一个人,他转过身来,恰恰好和缘尘子四目相对,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突然袭上心头,让他有些错愕不解。
怎会如此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中年男子呀!
“道长,真的是您?”武惠妃难掩欣喜,像是见到了女儿活下去的希望,“请道长再次救救小女,请您大发慈悲救救小女呀!”
虽然缘尘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并且样貌几乎和十八年前一样,不见任何老态,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女儿真能重得生机!
“贫道正是算出公主最近面临生死大劫,才会再度出现,希望能够助公主一臂之力,度过难关。”
“太好了!请道长赶紧入内,瞧瞧小女。”武惠妃开心的漾起笑,暂时忽略宫中的传唤,此刻当然是女儿的性命要紧。
缘尘子没有马上进入,先是瞧了鞍作真一一眼,才对武惠妃说:“贫道可以带着这位公子一同进入吗?”
武惠妃不解的问:“为什么?”
鞍作真一同样讶异。他和这名道士没有关系,他怎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贫道自有用意,若是娘娘真想救回公主的命,就请允许贫道的请求。”
事已至此,武惠妃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一切以女儿的性命安危要紧。“那……好吧。”
“多谢娘娘。”
“多谢道长!”鞍作真一开心不已,不管缘尘子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都打从心底感激。
他和缘尘子跟着武惠妃的脚步进到李绮儿的房内,丫鬟和太医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床畔,时时紧盯她的情况。一看到惠妃娘娘去而复返,他们即刻让出床边的位置,退到一旁。
鞍作真一来到床边,看着绮儿惨白毫无血色的憔悴面容,心又再度狠狠揪痛了起来,非常痛恨自己所带给她的伤害。
他和惠妃娘娘都错得离谱,只要能够挽回她,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行,甚至要他以命相赔他也在所不惜!
看着女儿沉睡的面容,武惠妃轻轻一叹,面露哀伤,“绮儿已经昏迷三日,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连汤药都难以灌入,不知道长有何办法让小女苏醒?”
缘尘子瞧着李绮儿的面容良久,才重重一叹,“公主的魂魄已经不在身上,当然醒不过来了。”
“您说什么?”武惠妃震惊的瞪大双眼。
鞍作真一也错愕的直瞧着他,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是真的。
魂魄已经不在身上?这不就和将死没什么两样?
“公主的魂魄的确已经不在身上,在贫道看来,三日之内,公主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绝不能让她死!”武惠妃急切的恳求,“道长,您一定有办法挽救绮儿的性命吧?求求您赶紧救救她!”
“娘娘请先冷静,待贫道将话说完。”
武惠妃心急如焚,鞍作真一同样心焦不已,但也只能努力压下激动情绪,等待道长说出救绮儿的办法。
缘尘子先是轻抚胡须几下,才道:“两位知道‘平都山’吗?”
鞍作真一并非大唐人士,所以不知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倒是武惠妃马上意会过来,“道长指的是蜀地有‘丰都鬼城’之称的平都山?”
“正是那个平都山。”缘尘子点点头。
平都山处于大唐国土南方,是道教的名山之一,因传说关系,世人认为平都山是阳世间通往阴曹地府的道路,白日人们可以上山赏景,但只要一入夜,就没有人敢在山上随意乱走,就怕误闯阴间之路,平白无故到了阴曹地府。
“阳世间的将死之人,魂魄都会被鬼差勾往平都山,由平都山入阴曹地府,只要魂魄一入地府,阳世之人的躯体也会跟着断气,想要救也救不回来了。”缘尘子解释。
“所以您的意思,绮儿的魂魄正被鬼差勾着往平都山去,但还没正式入阴曹地府,所以还有救?”鞍作真一难抑激动的询问。
他点点头,“只要咱们能在公主的魂魄入地府前将她带回来,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但蜀地遥远,非短短几日能够到得了的,咱们如何能够及时阻止绮儿的魂魄被带入阴曹地府?”武惠妃紧皱眉头,并不乐观。
“人的肉体的确是无法,不过……人的魂魄却可以。”缘尘子淡淡一笑。
鞍作真一和武惠妃同样一脸不解,不明白他所指的到底是何意思。
“两位曾听闻过世间上有‘离魂’一事?”
他们再度不解,静等道长开口解惑。
“曾经有对互相喜爱的男女,被父母阻碍,无法相守在一块,后来男子离家远行,没多久,女子竟然摆脱家人,追上他的脚步,两人一同在外过着幸福日子,之后男子将女子带回家乡,向女子父母禀报女子这段时日都跟在自己身边,但女子的父母却感到很纳闷,只因当初男子离乡后,女子就昏迷不醒,根本没办法踏出家门半步,又怎么可能随着男子远行?”
“所以道长的意思是……那名女子的魂魄离开自己的身子,跟着男子离开?”鞍作真一讶异的道。
“没错,女子对男子的强烈情爱执念让她离了魂,跟随男子而去。”缘尘子点点头,“之后女子的魂魄随着男子归乡,又重新回到身子,苏醒过来,终于和男子有了圆满的结局。”
鞍作真一听懂了,缘尘子是要他用离魂的方式追上绮儿的魂魄,将她带回来!
“要用离魂这种方式,就得找和公主牵绊最深之人才容易成功,凭着彼此之间强烈的情爱执念,就能引领离魂之人到达另一人身边,在我看来……公子是最适合的人选。”缘尘子瞧向鞍作真一。
“我试!”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会尽己所能,努力将绮儿的魂魄给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