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打得好,能认识朱艺筝这个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我打你你还谢我,真不知你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听人道谢,朱艺筝感到万般别扭,就连表情也很不自在。
甄晓昭轻漾着笑意,这就是朱艺筝呀,嘴得坏得不饶人,但心地却又很不错……
褚云隆离京七年,好不容易回到宁安城来,本该好好休息一番,却还是不得闲,休息没几日后便接到兵部的通知,转任左金吾卫将军,肩负起保护京城安全的责任。
这本来是岳胜磊曾经担负过的职责,现在由他接手,真是不胜唏嘘,更有着浓浓的感慨。
抽了空,他来到尚在治丧期间的岳府,身为岳胜磊的义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多照顾义弟的遗孀及孩子,毕竟一个女人要独自撑起一个家很辛苦,况且她尚未从哀痛中走出来,他也挺担心的。
虽然妻子华阳公主对他这阵子经常出入岳府有些微词,觉得他派人去帮忙就已足够,不必亲自露面,以免惹人说闲话,但他自认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也就没把妻子的微词放在心上,照样常来岳府探望。
然而今日褚云隆一进到灵堂内,却见本来都在房中休息的甄晓昭出现了,她一身白衣,带着承儿跪在灵堂前烧纸钱,脸色虽然还是非常憔悴苍白,但双眸已经恢复精神,显然已经振作起来了。
甄晓昭见到褚云隆出现,马上起身对他行礼。
“褚大哥,这阵子多亏有你派人在岳家帮忙,岳家才没乱成一团,我真的很感激。”
“弟妹,能见到你终于振作起来,我就放心了。”褚云隆淡淡一笑。
“很抱歉,这阵子我让不少人担心了,现在我已清醒,会努力振作,不会再让褚大哥担心我的。”
“那就好,不过现在磊弟已经不在,若是岳府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你大可不必客气的来找我,这一辈子我都是他的义兄,只要我帮得上忙的,肯定不会推辞。”褚云隆非常义气的承诺。
“多谢大哥,多谢……”甄晓昭眼眶微泛泪意,虽然没了胜磊,但她还有朱艺筝以及褚云隆在旁边帮她,她感到很欣慰,心中有着浓浓的感激之意。
有他们的帮助,还有什么难关过不去的?她一定会好好振作,不让他们失望的。
第8章(1)
办理完岳胜磊的丧事后,岳府再度恢复正常,仆人们井然有序地工作着,一切都像是岳胜磊出征尚未归来时的模样,似乎没什么改变。
重新振作后的甄晓昭,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改变,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外表没变,但心境早已截然不同了。
也已经没有任何期盼,心死了一大半,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将承儿顺利抚养长大,承儿已成为她振作下去的唯一力量。
她并非一无所有,至少……她还有承儿……
不知不觉,从知道岳胜磊的恶耗后,也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此时她正在承儿的房里哄他入睡,然而孩子精神好,就是迟迟不肯入睡,这真是让她头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承儿真的得认干爹、干娘不可吗?”承儿躺在床上,皱着小眉问道,显然很不想认干爹、干娘,而他口中所说的干爹、干娘,就是朱艺筝和她的丈夫。
要认干爹、干娘也是朱艺筝提出的提议,她说这么做是警惕甄晓昭,要是甄晓昭再有不顾孩子的举动,她这个干娘就真的要把承儿带走,代为照顾了。
然而甄晓昭又怎会不懂朱艺筝此举的真正用意?她是怕他们孤儿寡母容易被人欺负,承儿多了干爹、干娘,也就等于多了一个靠山。
这么做对承儿的确是有好处,所以甄晓昭没有犹豫太久,就让承儿认了朱艺筝他们夫妻当干爹、干娘,没想到承儿倒是满心的不情愿。
本来褚云隆知道之后,也想当承儿的干爹,但似乎是华阳公主不愿意,因此在褚云隆这一边,认干爹之事就不了了之。
“多个干爹、干娘来疼你,难道不好吗?小家伙,你还真是不知感恩。”甄晓昭笑着拍他的头。
“可是承儿见到干娘……就会……”怕怕。
他差点硬是被干娘带走的情况,直到现在还印象深刻,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那一日之后,独独就怕干娘。
甄晓昭清楚为什么承儿会怕朱艺筝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是那件事,那时干娘只是故意在吓唬娘,并非真的要带你回去。”
“是吗?”承儿继续皱眉,还是一想到干娘就怕。
“总而言之,你干娘是个嘴恶心善的人,不必怕她……”
甄晓昭又哄了好一段时间,才好不容易等到承儿入睡,而她也差不多累了,在吹灭承儿房内的灯火后,便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的寝房。
她一个人坐在房内,手中拿着残破的红色锦囊,默默的发愣好一会儿,才将锦囊收入妆台上的一个黑色小盒子内,上床休息。
“胜磊……”她闭眼轻喃,每到夜深人静时,正是她心房最脆弱的时刻,这四个月来,她每晚都等着胜磊入梦与她会面,可是无论她如何等待,始终就是梦不到他。
为何不来见她?她不怕人鬼殊途,只怨他不回来见她,心上的伤口每到夜里便会隐隐抽痛,就算只有他的魂魄归来,也能暂时抚慰她的心,让她好过一些。
怨只怨,他连变成鬼也失约,忘了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承诺,从来就不曾回来过……
“唉……”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有个低沉的嗓音在身旁轻叹,带有浓浓的不舍,紧接着她的脸蛋似乎被一股又轻又柔的力量抚触着,一遍又一遍,眷恋难停。
是谁?难道是胜磊终于回来了?
半梦半醒的甄晓昭猛一惊醒,见到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一身黑衣还蒙面,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在闪烁光芒,而且似曾相识。
“你……”
黑衣人见到甄晓昭苏醒,浑身一颤,突然转身离去,速度快得令甄晓昭措手不及,连抓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等等,你别走!”她赶紧起身下床,推开门追出去,却因太过激动,狠狠的在房门口跌了一咬。“哎呀!”
“夫人,怎么了?”住在隔壁站偏间内的丫鬟听到惊叫声,担心得马上冲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有没有瞧见?”她激动的抓着丫鬟的手。“刚才这里有人!”
“有什么人?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甄晓昭茫然一愣,说不出那人长什么样子,唯一印象深刻的,就只有那双眼。“他有一双和胜磊非常神似的眼……”
现在回想起来,那人的身形似乎比胜磊还要壮硕些,但就独独那双眼,让她毫不犹豫的想到胜磊。
是胜磊回来了吗?如果真是胜磊回来,为何要躲她,不让她和他说上几句话?
丫鬟见到甄晓昭神色恍惚,担心夫人是过于思念少爷导致产生幻觉,连忙将她扶回房里休息。
“夫人,奴婢没见到什么人,或许夫人刚才作了梦也不一定。”
“你真的什么都没瞧见?”甄晓昭不死心的问。
丫鬟还是摇头。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再往外瞧几眼,不愿意相信刚才发生的事全是自己的错觉。
她真的见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既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感的神秘男人……
另一方面,黑衣人离开甄晓昭的房间后,迅速离开岳府,在无人的夜色中快速奔走,回到同样在宁安城内的一处宁静小宅邸内。
这座小宅邸位置偏僻,是黑衣人不久前来到京城内才买下的。
他进到布置简单的房间里,才扯下头上的面罩,露出真正的面容,来到盆架前想洗把脸,却在看到水盆内倒映出的样貌时,厌恶的一掌拍乱水面倒影,不想再见到自己此刻的面容。
他现在的脸,是北敖国将军慕容霄的脸,是他最厌恶的人!
不只这张脸,甚至这整副身躯都是慕容霄的,只不过进驻在这副身子内的魂魄,已非慕容霄,而是他岳胜磊!
就因为如此,他难抑思念的偷偷去见娘子,却无法和她说话,所以一见她苏醒,他只能逃,免得她大喊,以为他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侵入者。
他神色疲累的倒在只简单铺了一层软垫的床上,真恨那个叫阿摇的神秘女子如此捉弄他,虽然让他顺利还了魂,却变成有家归不得的可恨情况。
回想起那日所发生之事,他就有满肚子的怨愤无处发——
“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助你还魂,重新回到你妻子身边。”
云雾缥缈的山里,他瞧着眼前宛若仙人的女子,原本绝望的心又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又惊又喜。
他可以还魂,并且回到晓昭身边?他可以不必再被黑白无常追捕,继续守着和晓昭的诺言,陪伴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