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真够尴尬的……慢、慢着,陆其刚这小子似乎说了什么报复之类的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伊末尔只手枕在脑后,慵懒的靠姿不变,温柔的目光瞬变为凌厉森锐,如一列列剑芒刺向上前拉开陶水沁的陆其刚。
“你凭什么碰她?!你真以为她是属于你的?我早警告过你,想报复想泄恨想怎么样都尽管冲着我来,但就是别动她!”
“陆其刚!”陶水沁傻眼,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还存有许多谜云待解。
伊末尔的俊颜阴森慑人,勾起唇似笑非笑。“我早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夺回应该属于我的一切,水沁她是我的。”
“你不配!”陆其刚情绪几近失控,要不是陶水沁拖着他的手臂制止,一场野兽对战戏码恐又将易地重演。
“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冤有什么仇?拜托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耶──”
“即使是要下地狱,我也会带着她一起去,如果你要继续阻挠,刻意扮演善良的角色随你便,我不会戳破你苦心乔装的伪装,只会等着看它自己腐烂崩坏……想想,你跟我一样可悲,都是善于制造假象的演员。”伊末尔严峻冷酷的嘲笑着,森冷刺耳。
陆其刚怒红了双眼,挥开陶水沁疲于牵制的纤臂,冲向病床拽起伊末尔的衣领,然而伊末尔微笑依旧,丝毫无动于衷。
“闭嘴!我跟你不一样!伊末尔,你真是恶心,在我面前装一套,在她面前又是另一套,十年前你演得还不够吗?”
“我只是扮演当时该有的,你们希望看到的鬼样子,好让你们安心。”
“你在她面前装得像个无害的天使,可是她作梦也想不到你根本是拿着镰刀的死神!你那肮脏又卑鄙,令人彻底厌恶、恐惧的邪恶,只会污辱每一个靠你太近的人!”
仅仅一瞬间,伊末尔的神情变得晦暗,双眸闪烁压抑着自尊受伤的痛楚与浓浓的杀意,阴戾且冰冷,就如同在渔船上面对尤里时的骇人模样,浑身上下张扬着毁灭愤世的凶狠气息。“可惜,你想演也演不出她要的模样,省下向我叫嚣的力气,去抓些罪犯建功吧,水沁终究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她的心会向着我。”
我怕自己会成为一头完全失去理智的野兽……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对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陶水沁早悉透了伊末尔隐藏许久的黑暗面,她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想深入了解他曾承受过怎样的折磨,想抚慰他淤藏了太多痛苦的心。
可是,渴望的同时,却又潜藏着恐惧,前进或退后皆是痛苦的拉锯。
陆其刚愤吼道:“你不要让他高超的演技骗倒了,这些都是他精心编排过的桥段,他是末世纪集团的继承者,脚下踩过多少尸体,双手沾过多少鲜血,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陶水沁恍惚地低喃。
“他身边有多少随扈保镖,却为了在你面前粉墨登场,演出一出为了你连性命安危都可以不顾的戏码来骗倒你……”
“你、你说什么?”四肢末梢泛起凉意,她僵着秀颜缓缓挪动眼神,看向一语戳破假象的陆其刚,以及不知还隐藏了多少事实的伊末尔,愣愣瞪住两张穿梭在她青春期影响至今的面容。
陆其刚恼得口不择言,“他随便几句话就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你清醒一点吧,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你自投罗网,他想藉由你来击垮我……”
“为什么?”陶水沁目光坚毅,不容闪躲地问。“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其刚咬牙低咒,狼狈的仓卒避开她逼视的眼神,转而憎恶的瞪向伊末尔,“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分明是想逼得他自己吐露丑陋的实情,一旦内情曝光,水沁绝对不会再相信他。
“是你泄了自己的底,又怎能怪我?”伊末尔傲慢的扬起冷笑。
死寂的气息寒冽的拂面,即使不是站在他面前,陶水沁依然能感受得到那冻骨的杀意,就像在渔船上他对付尤里时一样冷酷残忍……
“这一切都是你惹起的!都是你!”陆其刚高举右拳朝咧大了笑容的俊脸击去,亦如那日午后搏斗亦是由他开始。
但这回他却反被伊末尔一掌擒制。
“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是坐在轮椅上任人摆布的小乖乖,如果上回不是因为几分念旧之情作祟,我刻意放水,你如今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阴鸷的俊脸镶着满布杀意快感的冷笑,狰狞却又美丽。
陶水沁僵立着双腿,深咽一口惊骇的喘息,连挪动手指都动不了,彷佛就此凝结。
又来了……
从伊末尔身上散逸出的气息比北国之境消融的春雪还要冰冷,彷佛整片寒霜猝然掩盖全身,从头到脚埋得密不透风,象是来不及大口喘息已被人掐住颈子,那种令人哆嗦战栗得直想躲到某个安全角落般的恐惧。
这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怎么教人不害怕?
“放开他。”贝齿颤磨,陶水沁轻吟出声,细微得难以察觉。“我说……放开他。”
不过一拳便轻易扭转局势,压覆在陆其刚身上的瘦削背影顿下动作,浑身肌肉因为她惊惧的口吻而绷紧,徐缓的转动头颅,冷酷的神情在触及她眸中明显的瑟缩后完全瓦解。
“不要动他,拜托你……”她咬住下唇瑟缩的走近,探出发颤的纤臂扯下伊末尔掐在陆其刚颈上的大掌。“陆其刚是我除了我妈以外最重要的人,你不能动他……”
她眼中昭然的恐惧太过刺眼,沉重的与伊末尔对峙,贯彻绝对唾弃他到底的决裂,象是瞄准他额心的枪,每眨一次长睫便是狠狠扣下一回扳机。
伊末尔看清楚了她眸里的护卫以及陆其刚松了口气的胜利脸孔,然后,一直支撑他挺直背脊无视满地血红疮痍走下去的那份美好就这么破灭。
她的嫌恶,逼得他戴在脸上的面具碎裂崩落。
现在,就连唯一喜欢他充装圣洁假象的那个人都不存在了,他还需要假装吗?不,不需要了。
已经没有人会在昔日的回忆里缅怀那个曾经单纯无邪的伊末尔。
疏冷的淡去眸中的犀芒,任由庞大的空虚吞噬了误以为终于得到救赎的心神,伊末尔慢慢的收手,转身踩着一如她在电视荧幕上看见的优雅步伐离去。
愣愣目送他离去的身影,陶水沁梗着喉咙,快要不能呼吸。
行姿再优美,倒映在她瞳中的背影却一像只负伤踽踽独行的兽,落寞的走远。
有人曾经这样对她说过:有的人,也许在你心中占有某个重要位置,但他永远不能令你悸动,无法使你迷失自我,渴望就此沉沦,因为,他始终不够特别,无法触动连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心痛……
那样的心痛,可以称作爱情吗?时间算什么,距离算什么,熟悉或陌生又算什么?
但是,大家总是局限在这样的圈圈里跳不出来。
所以她逃避,她畏怯,她害怕,她摆荡在摇摇晃晃的天平两端,找不到平衡点。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大家都很喜欢帮枯燥乏味的人生订下规则,谁规定青梅竹马到最后一定修成正果,真可笑,这种社会群体默许的游戏规则好像屡试不爽,谁都逃不过,这种人最爱帮自己的人生撰写剧本,好像不遵照着剧本走,世界就会毁灭……”
“拜托你,不要在人家宿醉的一大早练肖话,真的很想一巴掌给你打过去。”以阵亡的姿态卧趴在床上的纤细娇影冷冷地甩头,躲去任晴泠拉开窗帘直射入室的刺眼阳光。
任晴泠径自绕过一团啤酒罐堆栈起的杜拜高塔走来。
在充足的光线曝晒之下,企图蒙头钻进米老鼠寝被中继续装死的女人瞬间无所遁形。
“你真的很可笑耶,看看你这样子,简直是咖啡壶里剩余的一团废渣,真是丢光我们缉毒组的脸。”
“你真的很烦耶……”陶水沁边揉额角边呻/吟,睁眼斜睨,觑见任晴泠双臂环胸靠在床尾,一脸藐视的模样,她虚软地回道:“拜托一下,我应该已经声明过我是无神论者,你没事跑来我家传教干嘛?”
“陶水沁,你不要在我面前装疯卖傻,都出院这么久了还无故旷职跷班一个多星期,能掰的借口、理由我都帮你用完了,只差没说你窝在宿舍替自己办丧事。”
“任晴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呸呸呸,真不吉利!
“为了一个男人成天藉酒装疯扮死逃避问题,你真不配待在缉毒组,普乌狠话已经撂下,明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干脆上训练所抱只优秀的缉毒犬取代你的位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喏,你听过混沌理论吗?”伏趴在枕上的清丽容颜突兀地问,从另一个谜网钻入另一个,彷佛永无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