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他面前的肩那么小,膀子那么瘦,双臂就算用尽全力展开,也变不成巨大羽翼,是想如何将他藏在身后保护?笑死了,凭她单薄纤细的身形,勉勉强强挡住一半的他,她不想想看,一鞭子打来,他有龙鳞护身,根本伤不了他半根寒毛,可她呢?一身细皮嫩肉,几根连挥打在他脸上都不觉得疼痛的软参须,怎么?她是打算拔人参果当武器,用来和武乘凤一鞭子来、一果子去吗?
他简直想出言狠狠讽嗤她一番。
想保护他?再练个一万年也没她的份!
可是,那时的他竟笑了,像个傻子,看着她的背影,低声笑了起来!
有个人,阻挡于自己前面,给不了依靠依赖之感,并没有因为她展臂护卫而萌生“有你出面,天塌下来我都不怕”的蠢念头,反而有种无奈失笑,但又甜甜甘甘的滋味涌现。无奈之余,会很想宠溺地脱口说出“你玩够了吧,躲我背后去,其他交给我来处理”的英雄豪语——感觉是不差啦,毕竟是首次遇见被保护的情景,很陌生,却不排斥;想拍她后脑,啐她多此一举,却又不讨厌由她身后望去的光景……
武乘凤那一鞭,打碎了他的沉笑和莫名喜悦,她伤了参娃,她竟敢伤了她——
第4章(2)
“你那时……在发呆哦?”参娃习惯性凑近他的脸,致巧细腻的五官在他瞳间骤然放大,占去所有目光。
她细细剑眉飞扬般微挑,他清楚可数她浓黑整齐的睫有多少根,教人迷眩的香息仍是萦绕鼻间,若不是她下一句话勾住了他的神智,那股香气,那张俏中含娇的小脸,几乎令他恍惚。
她说:“真有闲情逸致,我听到她说你使诈,我好气,我在台下看得很认真,你欺负每一支雄人类的恶劣行为,我都没漏看,雄人类在你眼中弱得和小虫一样,你不用耍啥手段就能赢!”关于这点,她很有信心。
“那你何必生气?她骂的是我,又不是你。”他反问她生气的理由,当时在厅里,她反应激烈,比谁都快,比谁都大声,与武乘凤争执,所为何来?
她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微微怔忡了会,才一脸理所当然地回他:“因为她说错了嘛。”睚眦没有用贱招获胜,他是凭不到一成的实力。
“说错了也该是我气,你这枝不想干的参,张牙舞爪跳出来,好似她辱没的是你们灵参名誉……说穿了,与你何干?”睚眦问着,指腹仿效方才为她治伤的动作,滑过她弹嫩的颊,前一回是为了抹去伤口,这一回……纯粹情不自禁。
“我帮你出气呀。”她只当是颊上伤口没有治愈完全,他才会这么抚摸她,带有粗茧的指,在肌肤上挪移所造成的触动非常强烈,他的指好似存着电,又像缠着挠人痒的羽毛,既酥麻,又轻柔。
“为什么要帮我出气?我是一只要抓你回去熬汤的恶龙,你应该要很痛快听见有人替你出口怨气,跟她同仇敌忾才对。为什么要帮我出气?”他重复这句,有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这……这……我也迷迷糊糊弄不懂……”她支吾着,说不出所以然来,确实也对此产生困惑。为何别人骂睚眦,她会觉得刺耳难忍,比睚眦更愤怒?她自个儿还不是时常和睚眦吵嘴,骂过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恶言,难道只准她骂睚眦,不许谁来争抢这种乐趣?
“你那时在发呆哦?真有闲情逸致。”睚眦拿她刚才酸过他的话,原封不动,逐字未改,奉还给她,只不过没有恶嘲的口吻,倒反常多出笑意温柔。
“才不是哩!毕竟我们两个共处这么久——实际上不过快满三天而已——我觉得扣除掉你一百个缺点来看,你人算不错,勉勉强强称得上‘挺照顾’我的。嘴是很坏啦,又粗手粗脚,可是和你吵吵闹闹很快乐呀……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替朋友出气,不是很有正当性吗?”即使是她单方面认定两人友谊,也可以解释她的行为没有反常吧。
“朋友”两字,弄拧睚眦的眉。
他思索了她的答案,同时将答案搁入困扰自己的问题之中——正因为是朋友,见她受伤,所以暴怒?
不,不是。
别说朋友了,连兄弟被打伤,他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连区区一鞭也闪不过,代表孱弱无能,自己该鼻子摸摸,再严加修炼才是——他还会这么冷血无情地对兄弟及朋友说。
可是见她受伤,他没有如此风凉,他气得犹若最心爱的东西被人给弄碎一样……
心、心爱的东西?
仿佛一阵突来清风,吹散了蔽月乌云,豁然开朗。百思不解的疑惑,找着了吻合的答案。
觑瞅近在眼前的粉嫩小脸,他有种啼笑皆非的自嘲无奈。
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是一株灵参?
怎么会是一只……非雄非雌的小家伙?
就因她短短一句“想留下”,他折返回武家庄,为她放弃坚持和傲性,明明脚已跨出了府门,不顾武家人在身后叫唤追赶,当时要拉下脸回头,多损颜面,他却不想坏她兴致。
她的兴致,与他的颜面一块放在秤子衡量,竟是如此严重倾斜。
她是什么时候使出小人步数,将他变成这副婆妈性格?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影响这般强烈?
“你干嘛……这样瞪我?”参娃只觉他眸光一亮,前一刻还隐含余怒的脸庞,瞬间被笑意取代,好似千古大难题迎刃而解,他变得神清气爽,而在神清气爽之后,又看着她蹙眉,真没礼貌!
她区分不清他那样的注视代表何意,火烫烫的,通称为“瞪”!
“你敢当我是朋友试试,我把你这株参给倒吊起来风干!”他双臂往胸前一环,恶声恶气恫吓她。
参娃向来吃软不吃硬,听见他的恐吓,火往心头烧。
“你什么意思?!我不够格当你朋友是不是?!我没嫌你是条龙,你倒嫌我是枝参?!”她也是有参格的好吗?!想和灵参交上朋友,是看得起他,他那是啥态度呀!
参娃恼羞成怒,完全听不出睚眦语句中的另一种含义,任性赌气地呛他:“哼!不当就不当,你不稀罕我不稀罕谁稀罕呀?!从今天开始,我不要跟你说话,你也不用带我去逛这逛那,直接把我带回去熬汤!”边说,边变回一株参,大刺刺瘫躺长椅上,打定主意不再用人形冒充他的妹妹,不跟他交谈,闭目嘟嘴,任他宰割了。
恩断义绝的话,撂得很是豪迈,眼角懦弱的珍贵参泪却豆儿大地颗颗滴落,湿濡须角。
可恶可恶可恶,都这个时候了,她脑子里竟还闪过应该拿个瓶子把参泪装起来给他补身体的笨蛋念头!
气死自己了!管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干什么?!
他气息逼近,吐纳热气拂过参叶,下一刻,她的胡思乱想及一言难尽的无声谩骂,被灵巧舌尖由鬓间一路滑回眼角的舔舐给震得支离破碎——
她猛得瞠目,不敢置信。
“你有这么舍不得几颗参泪白白浪费掉是不是?!”参须全数出动,攻击正把她捧在掌间,用舌头舔洗她泪水道道滑落痕迹的男人。
睚眦一手磷灿术光,由她参背摸到参脚,再折返回来,虎口托住的,不再是硬邦邦的人参形体,而是姑娘身形的软绵后颈。
“刚刚舔人参的感觉好怪,这样……好多了。”他声音好低,低到她都快要听不清楚,只知道他说完后,沉沉一笑,烫人气息又重新贴回她脸颊上。
她不在他的掌心,而是坐在他腿上,背后那只霸道的手,紧逼她抵贴他的胸口,他的舌,正盘旋她睫下,吮去最后一丝泪光,痒意在她敏感的眼眶周遭徘徊,像极了她顶上淡绿色的小花绽放吐香时,顽皮的蝶儿受到吸引而来,于花间汲取甜蜜,动作轻轻柔柔……
她恍惚以为自己身处天山某处深幽草原,身旁有花有蝶有暖香的阳光,可是蝴蝶不会碰触花蕊以外的部分,由眼睫下,继续拓展所到范围,在她鼻尖、眉心、粉腮,翩翩飞舞;可是天山阳光总是温暖和煦,不至于教人感到灼热炙烫——羽扇般的睫缓缓掀开,定睛看他,这不是天山,没有花蝶,更没有阳光,她的身旁,只有他,一只连朋友都不屑和她当的骄傲龙子!
参娃迷濛的眸儿瞬间圆睁,抡拳捶他,推开他,不给他啜饮珍贵泪的机会,也不要帮他补气养生,不要不要不要!
两团软绵绵小拳轻易沦落大手的包覆,再拽到他腋下夹紧,任凭她多使力也抽不回手,正恼着要吠他干嘛囚困她的手时,睚眦剥夺她骂人权利——
“你”字才吐了一半,他强势倾身,张嘴含入她柔软唇瓣,吞噬她的声音及惊呼。
唇上用力吮着咂着的拉扯力道不算太重,也绝对称不上温柔,她隐约察觉到他贪婪地想从她嘴里夺取些什么,却不甚清楚他的目的,他不会是嫌泪滴得不够快不够多不够猛,所以干脆从她嘴里直接吸更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