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月苹和陈智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像最近很红的大律师阎锋,被媒体吹捧为懂得品味人生和美食美酒的名流,但我觉得他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美味,只以为顶级而稀少就是好东西,他一定认为KopiLuwah那种一杯折合新台币一千多块的咖啡才是好咖啡,其实那不过就是猫大便而已。”谷芙兰不禁愤慨的说:“我不相信纯粹的、浓郁的卡布奇诺会比猫大便差,像妳煮的就很棒呀!”
坐在“啡.主流”角落的男人被咖啡呛到,连咳了好几下。
“就冲着妳最后一句话,妳被录取了!”牛月苹径自拿计算器亮出价码,拍桌定案。“月休四天,每天排班十个小时,三万五可以吗?”
身为店长,却被当作空气的陈智南发出抗议之声,“喂,妳……”
“好,那我明天九点五十提早报到。”谷芙兰喜孜孜允诺,随即离开。
等她走了以后,刚才被咖啡呛着的阎锋拿起杯子端详。
“她刚才是不是在说你呀?”牛月苹上前帮他添水,打趣问道。
“她可能是在说某个严厉的严、寒风的风的‘严风’……”
“好不容易才替你买到的Kopi Luwah,好不好喝啊?”
“当然是独具风味,值得品尝。”
他常喝的其实是纯粹而浓郁的卡布奇诺,只是有时候也会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品味,而叫一磅KopiLuwah来喝。
“她只是酸葡萄心理。”阎锋对于谷芙兰的言论很不以为然。“就像林志玲漂亮亲切、气质又好,但总会有人说她只是个花瓶;蔡依林在舞蹈上愈来愈进步,也总有人会笑她不是实力派。总之名人,无论怎么做都会被批评。”
世上批评他的人多得是,他才不会把刚刚那女孩的话放在心上呢!
谷芙兰回到位于三峡的老家,那是一栋三层楼老洋房。
一楼本是妈妈的面包店,后来爸妈离婚,面包香也随之消散,几年后再婚的父亲从大饭店离职,被继母和她女儿怂恿开了间义式餐厅,一路赔到整栋洋房押了二胎,害得她从餐旅学院毕业,进入大饭店工作,升干部才一年的她,不得不回来处理跑路父亲的债务,每个月得还三万块的贷款,以期这栋洋房不被法拍。
“今年是第一年,还有二十年。”谷芙兰望了眼洋房,哀怨的低头走进。
“这是赏给妳的两万块!”
继母游枝春一见她进门就将信封塞到她手上。
“两万块?妳拿我爸的金项、戒指去当凑来的吗?”她感到不舍,但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再去借两千块凑一凑,后天就能缴这个月的贷款了。”虽然往后还有很多个月得缴。
“妳爸跑路的时候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哪来的金银珠宝可以当?唯一可以换钱的,也就只有这栋房子。”游枝春满意的环顾房子内部。
“什么?”谷芙兰顿感不妙。
“有人用六百万买下这栋房子,妳不用再缴贷款啦!”继母带来的妹妹何玉慈握起她的手。“扣掉欠银行的五百三十万,和零零碎碎的开销、利息、欠款,我们还可以拿到五十多万的现金,刚才那两万块请妳一定要收下,当作弥补妳为了缴贷款每天打三份工的损失。”
“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了,拜拜。”游枝春挽起女儿的手道别。
第1章(2)
谷芙兰不敢置信的问:“妳们把这栋房子给卖了?一楼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属于我和我妈的记忆,加上后来因为妳们的馊主意买下的二、三楼,整栋房子当年市价不只一千万,妳们竟然用六百万就卖掉了?”
“全球景气差成这样,这地段房价跌到只剩五成,能卖出这个价钱已经很不错了。”被她质疑,游枝春不禁生气驳斥。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妳们怎么可以卖掉我的家?”谷芙兰扬声斥责,气愤难平。
“难道要我们被贷款、被这栋丑房子拖到老、拖到死吗?再说,妳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支付每个月三万块的贷款,为了每个月的贷款,我们已毫无生活质量可言,连妳那不负责任的老爸都跑了,只剩我们这些女人家,要靠谁呀?”
游枝春不平的续说:“本来以为嫁给大饭店的主厨可以让我跟女儿安定的过下半辈子,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办法自己经营一间餐厅,虽然我前夫花心又会酗酒,但比一个没有本事又穷的男人强多了!”
谷芙兰气得握紧拳头。都是她,带着十七岁女儿嫁过来,就为了她想过老板娘的美梦,执意爸爸辞职自个儿开餐厅,结果把家里害得那么惨之后,她竟还能说出这种话!
“姊姊,房子卖都卖了,妳还是赶快找个地方住。至于我们,我亲生老爸从来没有断过给我的教育费和生活费,我和我妈会另外找个套房住,这点请姊姊就不用担心了。”何玉慈笑道,拉着母亲便快步离去。
“喂喂,妳们……”谷芙兰瞠目结舌。人居然可以这么现实?
母女俩逃走后,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一楼荒废许久的店里。她们拿走其他现金,却只给她两万块,从此以后,她该何去何从?
“哇!原来有人?”门口的蓝千惠吓得缩到男人怀里。
陷在思绪中的谷芙兰也料不到有人会闯进来,忽然听到叫声,她也吓了一跳,转头望向门口。奇怪,这对男女愈看愈眼熟……
啊!那女人不就是当今的媒体宠儿,号称“贤妻千金”的蓝千惠吗?
长得美丽、身材修长姣好,因为善于家政而有别于其他总是浓妆艳抹混夜店,只会买名牌的名媛千金,而受到大家崇拜。
她出了一系列的食谱,有时还会上节目示范怎么做菜,书和节目都广受欢迎。
而那男人……咦,不就是她在“啡.主流”里批评过的大律师阎锋吗?
阎锋同时认出了她。今天下午在“啡.主流”训了他一顿的不就是这女人,这么巧?她就是餐厅经营不善,而卖了这栋房子的人?
“请问妳是谷小姐吗?今天我们约好进行点交,包括既有的厨具,谢谢妳拨冗等候。”阎锋的法务助理孙书亚捧着一大迭数据。
一发现他们就是买房子的人,谷芙兰连忙开口恳求,“真的很抱歉!我的继母和继妹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卖了这栋房子,但这里有我的回忆,我并不想卖,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筹钱还你们。”明知不可能,明知要求很无理,她还是说出口。
阎锋慢条斯理的环顾屋子,抱胸冷笑道:“我真搞不懂,为什么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以为开餐厅就像去便利商店买茶叶蛋一样简单,想开就开,但没几个月就张贴出售的红纸。欸,小姐,妳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他而言,这里是温柔老板娘的面包店,可谷芙兰居然在这里开什么鬼餐厅。
如今她把餐厅开到倒闭,竟还有脸大谈他阎锋只会用钱买品味,实在可笑。
他以为谷芙兰是满福号的前任屋主,却不知她就是老板娘的女儿,而且餐厅也不是她开的。
谷芙兰选择不正面回答他,讲出实情,只会让阎锋嘲笑父亲是个怎样失败的主厨。她爸才不是!他只是……没做过生意而已。
“看样子,你们也是要在这开餐厅吧!我祝你们成功!不过,这一带都是违章建筑,依你们的品味,卖的是高价位的精致餐点吧?这样子的话,最好整条街都买下来哟。”阎锋莫名其妙的敌意与刻薄,激起她的反击意识。谷芙兰硬挤出一抹甜得像要滴出蜜的笑容,讽刺回去。
这个看来纯朴得像个呆子的村姑居然这么犀利,阎锋很是讶异。
蓝千惠果然大受影响,担心的说:“锋,为什么你说服我买这里呢?”
当初她想找一栋老式的巴洛克风格洋房,最好有着“某某号”的字样,但是在大台北地区很难找到符合的,最后房仲只找到这一间,可老旧失色的外型和周遭的人口结构让她十分犹豫。
她便找阎锋讨论,没想到他一看到房仲给的这张照片,竟二话不说叫她买。
“如果妳的东西独树一格,就不怕受外在环境影响。”面对她的质疑阎锋冷静回答。
蓝千惠勉为其难接受他的说法。毕竟这是她第一间店,她不想因为外在因素而失败。
“不被影响真的很重要喔!想想,这栋房子磁场一定很不好,它害我爸妈离婚、餐厅倒了、爸爸跑了、继母没经过我同意就变卖这栋房子。还有,之前我一个人住的时候还常常梦到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厨房那里……”谷芙兰煞有其事的指着房子后头,还把舌头伸得长长的吓人,最好是能吓跑他们,房子就还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