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方面也找来子甫,要他用解毒珠替灵儿解毒。
只是灵儿的情况非常不好,御医们诊完脉后面面相觑,犹豫着该如何告诉太子殿下实情。
「说吧。」殷华一手小心的握着灵儿的手,坐在床沿凝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
当她的唇边又滑下一缕血痕,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替她擦去。
「殿下。」最后有名御医大着胆子道:「病人……怕是撑不过了。」
「你说什么?」殷华突然抬起头,瞪向他的目光充满寒意。
所有在场的人都细细抽了口气。
今天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殿下是好性情的主子,但当听闻今晚他如何处置张良娣后,大家也都明白,为了这个缪灵儿,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瞧太子这模样,如果灵儿真的死了,他要所有御医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名御医虽然很不想,却仍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道:「病人中毒已深,毒素蔓延至全身,损及她体内大半脏器,才会导致眼口鼻出血……莫说此毒不易解,就算解了,病人的身子也已严重受创……」
殷华握紧了拳,此刻就算将张良娣干刀万剐,也平息不了他半分怒火。
他知道灵儿很重要,却从不晓得当发现即将失去她时,竟会如此令他恐惧。
他明知不该迁怒,那绝不是明君应有的行径,然而他却完全不敢想像,她若真的离他而去,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所有人都杀了。
「殿下,解毒剂调好了。」子甫端来一碗浸过解毒珠的水,「无论如何,先替灵儿解毒吧。」
对,没错,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先替她解毒。
殷华闭了闭眼,然后接过了那碗水,轻柔的扶起灵儿,亲自喂她喝。
只是灵儿早没了意识,那碗水喂进多少,就又流出多少,甚至还伴随着血水。
而那抹殷红像是更剧烈的毒,一寸寸腐蚀殷华的心脏。
他牙一咬,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直接将碗凑至唇边喝了一大口,接着低头覆住那冰凉的唇,缓缓的将水哺入她口中。
满室的人震撼望着他的举动,却没人敢说什么。
那没有想像中的容易,但他却极有耐心,一口一口的将整碗水喂进她嘴里。
御医们对于子甫拥有那颗解毒珠无不感到羡慕,然而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们自不能只站在那发呆。
「殿下,病人中毒极深,恐怕不是喝几碗解毒剂就能将毒素排净的。」一名御医有些忧心的道。
更别说就算毒全解了,以病人身子被毒素侵蚀损坏的情况,恐怕也不甚乐观。
「无妨。」殷华淡淡的道:「将那枚珠子碾碎了让她服用便是。」
区区一枚解毒珠,哪里比得上灵儿的性命?
只要将解毒珠碾碎服下,无论是什么样的毒都能解。
「殿下,这枚解毒珠是为您留的。」子甫立刻不赞同的道。
他一直看着殷华与灵儿,自知两人感情有多深厚,对灵儿的态度从过去的敌视防备,到如今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只是对他来说,殿下比任何人都重要,他固然不希望灵儿死,却更不愿失去这对殿下来说极为重要的宝物。
他晓得殿下的身子一直没完全康复,总得留着解毒珠以防万一。
「倘若我说,灵儿便是冀国失踪多年的公主辰绫呢?」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子甫格外震愕。
「灵儿怎么会是辰绫公主?」这灵儿样貌毫不起眼,怎么会是传闻里继承了母亲美貌的辰绫公主?
不过如果今天躺在床榻上的是辰绫公主……子甫忽有几分动摇。
毕竟那是他父亲效忠的君王之女,他手里握有唯一能左右她生死的宝物,真能袖手旁观不加以救治?
第9章(2)
「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殷华疲倦的道,挥了挥手,「好了,除了子甫,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殿下,您说灵儿是辰绫公主……是什么意思?」待其他人退下后,子甫忍不住问道。
他了解自己的主子,明白殷华不会无缘无故打这种比方。
可他怎么看,都不觉得灵儿会是辰绫公主。
殷华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过去总觉得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因此一点也不急,可如今她生命垂危,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想说的话还没对她说,有好多想为她做的事尚未做。
他很後悔。
日后他当上明君又如何?身边若没了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殷华喃声道。
黑山说,她穿着一件蚕衣,所以样貌变得平凡?
听起来那蚕衣倒是件宝物,他的手开始往下,当来到她胸前时,明明手是悬空的,还差一寸才碰到她的身子,可他却感觉手似触及一柔软的皮革。
他将掌收拢成拳,轻轻往上一提,一件质地轻薄的雪白皮革突然平空出现了。
而蚕衣底下,正是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丽容。
「灵儿……绫儿……原来这就是你没告诉我的秘密吗?」他苦笑。
只是如果可以,他宁愿她好好的,他永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关系。
***
辰绫觉得自己陷入长长的黑暗之中。
那是种很奇特的经历。其实她还有几分意识,有时模糊,有时清晰,就像人在半梦半醒之间。
起初她现实和梦境的交界非常混乱,常不晓得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但到后来她便慢慢能分得出自己哪时是在睡梦中,哪时醒着。
只是无论睡或醒,她都没办法睁开眼看看某个天天来看她的男人,和他说上几句话。
不过虽然她不能说话,这段时间里却听了许多,也感受不少。
殷华派了几个人照顾她。
最初派来的那三个宫女动作很粗鲁,常弄疼了她,她虽然不能动不能言,却仍有痛感。
再加上那时她体内毒素刚除,五脏六腑毁了大半,烧灼的痛感仍非常剧烈,就算喝了大量的麻药也无法完全止痛,再加上她们搬动她时非常粗鲁大力,更让她有好几次痛得很想干脆死了算了。
有一次她清醒时,殷华来看她,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对她说了什么,那时她的感官仍迟钝,因此听得不是很清楚。
然而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很心安,身体明明痛得厉害,却又有了求生的意志。
当察觉他要离去时,她心底死命呐喊着不想他走,那情绪是如此鲜明而强烈,突然两行泪便从她眼角滑落。
见到她的泪,殷华整个人都慌了,那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男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听他慌张的说着安抚的话,她很感动,也有些窃喜,再加上心底委屈,身体又痛得难受,他越说,她的眼泪却掉越凶,一发不可收拾。
没想到被逼到极限后,那男人反而冷静了。
他撩开她的衣服,开始一寸寸轻抚并检视她的肌肤,她又羞又恼,只可惜连动根小指或出声抗议都办不到。
然后他发现了她的肩头及上臂有几个指甲划出的伤痕,甚至腰间还有磕伤的瘀青,是那些粗鲁的宫女们在翻动她时不小心弄出来的。
他大怒,让人把那三个宫女拖下去打了十个板子,并重新换了批人来。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缪灵儿……不,应该说辰绫公主,就算昏迷了都还能向殷华「告状」,而且只要被她告了状,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从此之后,凡被派来伺候她的人,无不小心翼翼,就怕又被她「告状」。
其实她很冤枉的,如果她能说话,一定会告诉他,为了这点小事严惩下人,绝非明君所为。
不过她口不能言,也只好作罢。
后来她躺了很久,伤好了五六成,虽然离痊癒还有很长一段路得走,但至少不像先前那么痛了。而她的感官知觉也慢慢回复,甚至还能够感觉到季节的变幻。
唯一不变的.就是殷华每日必亲自喂她吃饭和喝汤药——当然是以口。
御医都说她的身体逐渐好转,虽然还很虚弱,但命总算是保住了,醒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她想说自己早就醒了,不过全身都不能动,自然没办法「说」,只好继续任那男人每天都来对她抱抱——将她搂在怀里说话,亲亲——喂药,以及上下其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不过也因为他每天都会来和她说很多很多话,所以她虽然躺在床上,却陆续知道了很多事。
「绫儿,我已经把那想害你的张兰容打断双腿扔出宫外了,她的家人生怕受到牵连,完全不敢认她,如今她只能在街上行乞……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轻易死的,我让人治她的伤,却故意不把她的骨接回,她生了病,就灌药医好她再丢回街上。总之她让你受多少苦,我就要她千百倍奉还……」
呃,这有点太狠了吧?虽然她比任何人都早知道他有仇必报的阴险个性,不过这样凌迟一个女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