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结婚当天,他才真正发现,她说的话都具有一定的真实性,包括一名亲友代表,让他忍不住想问问她是不是孤儿?
趁新娘换衣服时,他在新娘室外面与她的亲友代表,正巧碰上。“你是舞阳的朋友吗?”倚着门,睨着眼前这个清雅脸蛋的女性--她有股典雅的气质,与伴娘服装无关,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女人并不简单!
“朋友?是小舞跟你说,我是她的朋友吗?”别着亲友代表的红彩,唐雅君双手交叉于胸前。
东方厉点点头。
“是吗?她这样说啊……”眼中闪过一抹愉悦,旋即回复了原来的打量神色,“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有跟小舞签下契约或是合约之类的东西吧?”
“有或没有,都是我和她的事吧?”
“的确是你和她的事,但我衷心的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违反了你们契约中的任何一项,等你后悔时,就来不及了。”
他则是很不以为然的看着唐雅君。
“这是忠告,听不听由你。”唐雅君并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什么,这男人有点自大,她看得出来。
“你不意外她的结婚对象是我吗?”
“不会,就算她的结婚对象是路边任何一名乞丐,我也不感到惊讶。”
“为什么?”
“为什么?你想知道的话应该去问她吧?毕竟要嫁给乞丐还是嫁恐怖分子的人都不是我,怎会问我呢?”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会觉得惊讶?”
她歪着头,“因为小舞是个只相信白纸黑字的人,只要她签了名,就绝对不会打破承诺,就算签名的另一方是个杀人狂,她也会嫁,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完全不了解,对于她这般执着于白纸黑字的这种事也感到些许的疑惑。
***
林舞阳照着东方厉给她的地图和路线,花了十分钟,找到佑佑的幼稚园。五点半,她站在幼稚园门口,和幼稚园的老师打了招呼。
显然东方厉有事先和老师交代过,老师非常放心的把孩子交给她。
东方崇佑--小名佑佑,那张小脸和东方厉有七成相像。
“佑佑妈妈,”老师面有难色的牵着孩子走出来,“佑佑还是老样子,不太喜欢参与团体活动,也不太爱说话,我是想,佑佑妈妈是不是找时间跟佑佑沟通一下,如果真的不行,幼稚园方面希望可以让佑佑和专业人士做比较深入的了解。”
说穿了,就是希望佑佑去做心理治疗--老师完全不认为一个新妈妈能跟小孩做什么样的沟通。
“我明白了。”她原想牵佑佑,但佑佑不让她牵,于是她接过他的书包和便当袋,单手推着他往前。
第一眼见到佑佑,她就知道这个男孩和她一样!
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她只相信白纸黑字,所有的承诺只有白纸黑字才具效力,要打官司,也只有白纸黑字具有证据力。
所以她很重视合约,收到黄奇升给她合约正本的当天,她立刻去影印了三份--正本护贝起来,收在她很重要的资料夹里,影本则是分别放在其他地方。
这种谨慎的态度,是她升大学那一年养成的。
也许是她身边有太多人说了太多让她很期待的话,却又总是让她失望,她才会变得如此极端--没有那张纸,她就不相信别人。
在佑佑的眼神里带着失望,还有不信任!
而他不信任的人不只她,还有幼稚园老师,她心里想,也许佑佑根本不信任所有人。
“佑佑,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我是你的新妈妈?”她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小板凳上,佑佑则坐在沙发上。
“有。”
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稚气的五岁声音里充斥着漠然的感觉。
“爸爸有说要怎么叫我吗?”
“妈咪。”
“如果你不想叫我妈咪,可以叫我舞,或者叫我喂都可以。”
小小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不信任的神色,“爸爸知道会骂我!”
“不会,我不会告诉他。”她转过身,从客厅的桌上拿来一块夹着白纸的书写板,用原子笔在上面写起字和注音。“爸爸有规定你能看多久的电视吗?”
“没有。”
“你不看电视吗?”她抬头,与佑佑四目相对。
“不能看。”
“不能看?”不是不想看?“是爸爸说的,还是奶奶说的?”
“阿姨。”
阿姨?算了,她低下头,动起原子笔,“我们先约定一天可以看一个小时的电视,但是晚上九点半一定要去睡觉,可以吗?”是询问的口吻。
回答她的则是一片沉默。
“不说话就当着是可以。”她独自叙述着。“最重要的是,我答应的事,绝对说到做到,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会说话算话。”
第2章(2)
她再次看着佑佑,“你可以试试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虽然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说到做到是我唯一的优点,只要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我对别人只相信白纸黑字,所以,这个给你。”把板子上的纸张抽起,放在佑佑手中。
“上面我签名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在上面签名,你可以找任何一个人来看上面的约定,我用了国字和注音说明,如果你能看得懂的话。”她说得很慢,尽量让五岁的孩子能轻易听懂。“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要有这一张纸在,我就会遵守跟你的约定。”
佑佑似懂非懂的接过那张纸,看着她,又看着纸张。
“今天先委屈你吃面,明天我去接你时,记得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麦当劳,我想吃麦当劳。”
“麦当劳?”她想起电视广告中那个有着浓妆的红发小丑,“怎么突然想吃麦当劳?“
佑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好,明天晚上吃麦当劳,但是,”她蹲在佑佑面前,“你明天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可以吗?”
佑佑点点头。
“好,先来吃晚餐吧!”
隔天下午,幼稚园老师拨了一通电话给林舞阳,要她到幼稚园一趟;她二话不说,把假单放在课长桌上,拿了包包便往外冲。
赶到幼稚园,被园长请到会客室,里面除了佑佑和园长、老师,还有一位家长和她的儿子。
“东方太太,请坐。”园长示意她坐下后,和班级老师一起在对面坐定,“东方太太,佑佑今天的表现一直都很好,真的是我们知道最好的一次,但下午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失控了……”
“失控?”舞阳瞥了一眼坐着的佑佑,他默不作声;她再看向另一个孩子,他从右眼眼角到耳朵是贴着纱布的。
“是这样的,佑佑他……”
“你儿子推我儿子,害我儿子撞到桌角!”看了很有气质的美妇怒瞪着佑佑,“医生说眼角会留疤,你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林舞阳大概明白了,她低下头,小声的询问一直没开口的罪魁祸首,“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佑佑抬起小脸,咬着下唇,用着不确定的眼神凝望着她,许久后才附在她的耳边,用细细的声音说出几个字。
佑佑一说完,又马上低下头。
林舞阳点点头,转向一旁的班级老师,“请问老师,事情发生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是下午睡完觉,点心送来之前,我们会给小朋友一段游戏时间,我突然听到小朋友的尖叫……“
“老师,你有告诉小朋友,玩具要怎么轮流玩吗?”林舞阳笑了,但是眼底却没有笑意。
“这个……我是告诉小朋友,玩具交换时要先放回原处,其他的小朋友要玩再从原位拿来玩,这样他们才会懂得东西要放回原来的位置。”
“这位太太,”林舞阳转向怒气冲冲的女人,“你儿子想玩我儿子手上的玩具,我儿子只是遵守老师的话,要把玩具放回原处再让你儿子拿,但是你的儿子却用抢的!我儿子的反应可能不恰当,所以你儿子才会撞到桌角,不过双方都有错,不是吗?”
听她满口你儿子来,我儿子去的,美妇听得脑子明显有些转不过来,“但是我儿子受伤了,怎么说都是你们理亏!”
“小孩推推撞撞是难免的,我想知道,这位太太希望我们怎么处理?”
美妇杏眼一瞪,“医药费和道歉。”
“可以,医药费我现在就能给你;至于道歉……”林舞阳看了一眼那个缩在母亲身边的男孩,“是你儿子先向佑佑道歉。”
“凭什么?”
“凭你儿子有错在先--你儿子不该抢玩具,否则佑佑不会推他;而佑佑不推他,他就不会受伤。”
“你!”美妇倏然站起身,漂亮的手怒指着林舞阳的鼻子,“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明明错的就是你们,你有什么脸叫我儿子道歉?你又知道不是你儿子抢我儿子的玩具才害他受伤的?更何况谁知道今天他推人只是受伤,明天会不会就把人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