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碧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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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他两掌包覆住她面颊,定定看住她的眼,一脸坚定。“我爱你,田碧海,不把你娶回家,无法让我夜夜好眠。”

  再也抑遏不住,她踮起脚尖亲吻了他,虽仅短短两秒,已足够使他获得莫大鼓励,一双眼激动明亮起来,他诚恳地宣布:“不管有多少困难,我们一起面对,错是我造成的,不该你一个人承担。”

  “……”她略显迷惑。“你是说——”她以为他指的是肌肤之亲那件事。

  “恩琪,我和她见过面了,我都明白了。”他道出了最困难的部分。

  她霎时色变,楞楞发傻,半晌合不拢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喃喃念着:“你见过她了,你见过她了,她说了什么?难怪我找不到她,你对她说了什么?”

  “镇定一点,碧海,总有一天我们要面对的。”

  “我们?”她现在和宋子赫站在同一阵线了?我们?他也是以相同语气和恩琪述说这段关系了?“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绝不能伤害她——”

  手机铃声趁乱响起,她从手袋摸索出手机,混乱地接听,听完唇色泛白,她木然道:“恩琪她——我得去和她解释!”眼角余光瞥见了手上那点亮光,她急忙撑开左手五指,打算卸除那枚戒指。“千万不能让她看见——”

  “碧海,你不该逃避。”他捉住她的手。

  “你根本不懂,她对我很重要……”她推开他,奋力想拔除戒指,但那指环从套上就像与她合体,她费尽通身力气,顶多挪到了指节下方就再也移动不了分毫,徒然胀红了脸蛋。“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戴上去的?怎么拿不下来——”

  “戒指可能太小。别再伤神了,她不会注意到的,我送你去吧。”

  “不,我自己去,你别出现,求你……”她苦苦央求。“不管怎样,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心意,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你必须了解——”

  “我了解,去吧。”他拥抱了她一下,再放她离去。

  他不会为难她,尤其是此时此刻,他不会再放一丁点负荷在她内心那座岌岌可危的天平上。

  就在刚才,他在她眼里见到了被激发的真心,他确定那就是他要的爱,凭着那份爱,他可以不畏难,为她做任何事,去除任何阻碍。

  他眼里只有她,但向恩琪在她心中的份量却远超出他所能理解。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子俐,快起床,帮我一个忙……”

  *****

  三天了。

  田碧海没有出现,没有给予他任何回音,他加重了安眠药剂量。

  他不催促,努力按捺起伏的心绪。坐立不安不是他常有的经验,学生时代面对各种大考他都未曾这般心神不宁;那是被交托在别人手上的失依感,不再有掌控力,他想起了田碧海对他曾有过的谴责,霎时间,他明了了什么。

  过往他加诸在女友们身上的心理煎熬也不遑多让吧?他太专注在自己的感受,和对事物的理解,相信人该自我承担,邓欣够强,但向恩琪呢?其他人呢?

  缺乏怜惜?他思考这四个字。长此以往,他冻结了怜惜他人的本能,因为他从不怜惜自己;他不值得怜惜,他顾着埋藏记忆,一层又一层地埋藏,方法就是让新鲜且截然不同的女人占据他的生活,至于对方的感受,他无暇顾及;所以这一刻,他因启动了真心而加倍难受,但这回不会是终结,他有预感,那最终的惩罚将透过他爱上的女人,隐隐然在不远的距离等着他。老奶奶预言得没错,他自有一番苦头要尝,而他将挺直脊梁,迎向那未知的未来。

  只是,在未得到更明朗化的讯息前,他仍然得赶赴每一场推卸不掉的饭局,努力让生活常轨化,蓄积正面迎击的能量。第三天下午,车子刚驶出办公大楼地下车场,店里电话便来到。

  “大哥,你能不能来一趟店里?”是小苗欲言又止的声音。

  “怎么了?”他心脏猛击了一下。

  “田小姐刚刚爬梯子要拿东西,突然人就倒下来了。”

  “她受伤了?”

  “也不是。我猜是太累了,这几天都没看她吃什么,脸白得像纸,也不愿意休息,今天下午还坚持跟车出货,回来时走路就不太稳了,我想是不是要送医院,先问问你的意见——”

  “我马上过去。”

  他扳转方向盘,回绕相反路径,猛踩油门,中途两次紧急煞车,他不耐久候,穿巷绕弄快车抵达。

  一推开店玻璃门,他张望了一下,随即看见角落一张躺椅上,田碧海正悠悠转醒,小苗在一旁看顾,见到他,开心地跳起来。

  他接手扶起田碧海,稍微观察触诊了一番,便断定她轻微发了烧且血糖不足。但这不是真正的病源,病源是她掩盖在体内的心力交瘁,让她缺乏食欲,失去正常的抵抗力。

  “你应该吃点东西。”他拧起眉头,到底她和向恩琪之间发生了哪些纠葛?

  “我有吃,不知道为什么都吐出来了。”中气不足的她只剩气音。

  “我送你回家。”

  “别让我爸知道——”她吃力地摇头。“也别送我去医院。”

  “那么去我那儿?”

  他没有得到答覆,她傍着他又失去意识,那模样似沉沉入睡。

  他稍作考虑,吩咐了小苗一些事项,便拦腰抱起田碧海回车上。

  途中他转绕至熟悉的医院部门一趟,费了二十分钟,以私人关系带出一袋医疗用品,再驱车回住处。

  一路上田碧海几乎没有转醒过,当他将她放妥在卧房大床上,她一度张开了眼睛,看见俯视的他,竟给了他微笑,启口要求:“我好想喝碗汤。”

  他回头便钻进厨房张罗出一碗速食热汤,兴匆匆端到床边,她又阖上了眼皮。他扶起她,拍拍她的面颊。“碧海,醒来一下,你一定得吃点东西。”

  她勉强睁眼,见是他,又笑,“宋子赫,是你啊。”

  “是我。”

  发烧兼虚弱使她神智在混沌中,失去了平日的矜持,还透出些傻气;他让她靠坐在床头,将热汤一匙匙送进她嘴里,她乖顺吞下。他欣喜地看着一碗汤慢慢消失在碗里,就在碗底即将浮现时,她忽然而色一变,倒抽口气,猝不及防将胃里的汤直线喷出,汤液大量洒泼在她自身胸前,以及他整张脸。他镇定地将碗放置一旁,一面掂量现况,她恐怕已将整碗汤如数奉还给他了。

  “好吧,这证明你没骗我,你很努力在吃东西了,是你的胃不听话。”他无奈,只得让她重新躺下,转身到浴室快速把一头一脸的狼狈清洗干净,换好干净衣物,回到床边注视着她,几经估量,决定了处理方法。

  他翻找出一件尺寸稍窄的T恤衫,准备好湿毛巾,坐回她身旁,细心替她揩去下巴、颈项沾染的汤液;接着,他未加犹豫,伸手解开她衬衫钮扣,从上到下,一颗、两颗,到小腹之上的最后一颗,幸好她均未出现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左右掀开衣襟,那裹着她白皙胸房的粉蓝色内衣完整呈现在他面前;他匆匆扫过一眼,欲替她换下脏污的衬衫,视线却定住不能移。他瞠目而视,迅速俯下身,就着床头灯仔细观察她内衣之外的裸裎肌肤,接近胸骨下方附近,有几道未淡化的旧疤痕,呈深褐色,有些则盘在侧腰,他轻轻将她扳成侧卧,果不其然,背部也散布数道相同的伤痕,有深有浅,他以指尖触摸那些不祥的色泽,心中充满了惊疑。

  他忖度一会,继续往下解开她的裤头,拉下拉链,小心翼翼褪下她的长裤;他稍扳开她的双腿检视,大腿前面、外侧相类似的痕迹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些印记绝对是她长期只穿着长裤长裙的主因,她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海边戏水了。

  “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不舍地轻问。

  他撩住汹涌的情绪,替她换上T恤,一番肢体拨弄,她又苏醒,冲着他友善的笑。“你还在啊?我很饿。”

  “乖,你现在不能吃,我替你另外补充养分。”他怜惜地抚摩她的脸。

  她没有反抗,或许是缺乏体力和思考力,她半睁着眼看他娴熟地为她在手腕上擦拭消毒酒精,找到静脉血管,刺入针头,让点滴管慢慢将葡萄糖液输入她体内,竟没有发出疑问,只说些让他震惊不已的话。“你真像个医生。”她弯起唇角,似在回虑。“在医院那段时间,有个实习医生天天来看我,他人很好,他说我一定会好起来,和以前一样。”

  “对,你会和以前一样。”

  “以前我和子俐一样,也爱穿短裙。”

  “我真想看。”

  “他说错了,再也不会一样了。”

  他突然语塞,接不下话,但她闭上了眼睛。“你长得和他很像,只是他有头漂亮的金发,他说他来自塞尔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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