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活逮,任桓谦脸上闪过半秒钟的狼狈,但冷漠很快地掩饰一切。
田予贞深吸口气,走进厨房。“我来。”
她接手热汤的工作。任桓谦并未离开厨房,只是站在她身后打量她。她仍然穿着早上那套米色裤装,只是长发已松开,披散在肩上,泛着微微的湿气……
“你刚才出去?”他以为她早已进房休息,所以才到厨房找吃的。
“嗯,车子被酒驾的卡车司机给撞烂了。”她云淡风轻地说。
“你的车子不是停在地下室车库?”
“我不能停。”
“为什么?”
“警卫说我是访客,所以不能停。”她委屈疲惫的泪盈在眼眶,忍着不掉落。
“你没表明你是谁?”
田予贞无力地叹口气。“我说了,但警卫说没听说你结婚的消息,所以不能让我停。”
任桓谦没说话。
汤滚了,她关上火,戴上隔热手套,将冒着热气的康宁锅端到餐桌上,只取了一副餐具放在锅旁。她低着头不肯看他,不想让他看到眼中懦弱的泪水。
“好了。我先进房了。”
她很清楚他不想要陪伴,况且她现在只想洗澡睡觉,没力气再去挑战冰山。她低着头,往客房移动脚步,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于是绕到客厅去拿林太太送来的行李箱。
没想到任桓谦跟着她的脚步也来到客厅——他当然不是来帮她拿行李。只见他拿起接通保全系统的对讲机,冷淡的警告迸了出来——
“我是任先生,刚才车子被撞烂的车主是我太太,我们昨天才结婚,她有表明她的身份,但你们没确认还直接要求她把车子停在大楼外,因此造成的任何损失,我会向管委会说明并要求职惩。”
任桓谦挂上话筒,感到一股痛快,然后立刻开始后悔。田予贞只是双方事业合作的条件之一,结婚只是手段,他对她不会有任何想法、任何感觉,但他一看到她强忍泪水的摸样,却被她打败,不理性地帮她出头,活像是领域被人侵犯的狮子一般……
“我……”他试着扭转尴尬的劣势,也试着对自己解释,这是面子问题,再怎么说,田予贞是他妻子,是任家的媳妇,她要是受到欺负,他当然得把情况说清楚,并且要求道歉,这不奇怪……
“谢谢。”她说,愣愣地拿着行李离开客厅。
接着是安静的脚步声,客房房门开启,而后轻轻关上。
他征着,最后回答餐厅,坐下来舀汤,一个人喝汤。
她煮的是山药排骨汤。
他闭上双眼,品尝这辈子他喝过最美味的山药排骨汤。
暖热的液体滑过食道,淌进了胃,在温暖了胃部的同时,好像也给他冰冻的心带来一丝久违的温度。
第3章(1)
田予贞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光,连续两天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感觉很不真实。
她坐起身,环视陌生的客房,然后深深叹息。这就是她的婚姻,除了住在完全不熟悉的环境,还要天天被冰山刺激,她的生活一向单纯,虽然工作挑战不少,父亲的要求也是压力,但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是任桓谦并不一样。如果说,她不在乎他,或许一切就很简单,就当彼此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再多一个室友微分而已……
她摸摸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脏,偏偏她就是在乎,放不下。
她下床,走进客房的独立卫浴。她的下辈子该不会就在这间客房度过,天天面对那个冰山似的男人……
她感到头皮发麻,之前对婚姻的期许以及对任桓谦的绮想,这一刻似乎又开始动摇了。
她皱着眉刷牙,不耐烦自己反反复复的情绪。如果把想法简单化,不去挑战任何事物,她是不是可以拥有比较快乐的心情?
她瞪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略显苍白的唇瓣,想到新婚之夜,那个误会的吻,忍不住深呼吸。她看过许多歌颂吻是多么美好又神奇的文章,接吻会让人脸红心跳,是倾诉爱意的最佳办法,但她没想过,她的初吻却刺得自己的心好痛。
那一晚,她躺在他身旁,盯着近乎陌生的丈夫到天亮。就算她个性一向乐观,但遇到这种事,她怎么也乐观不了。
她是田予贞,永远不能取代占据任桓谦心上的蒋晓洁……
她甩甩头,迅速洗脸,然后走出浴室,由行李箱拿出衣服,突然有种出差的错觉,这状况就像住在饭店一样,不是吗?她无奈苦笑,快速更衣,整理仪容。
不过住饭店不用烦恼早餐的问题,也不用面对接下来的问题——为人妻的她,需不需要为先生准备早餐?或是说,人家是否领情?她还能够承受被泼几桶冷水才甘愿?到最后,早餐会不会变成另一堆厨余?
想着想着,她挣扎又犹豫。算了,田予贞摇摇头,走向厨房,闷闷地拿出昨晚的山药排骨汤,加了肉丝,香菇和芹菜,动手熬粥。
半个小时后,山药肉丝香菇粥完成,香气溢满整间厨房。
她低头,端着锅子转身,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大跳,她惊呼一声,要不是任桓谦迅速稳住她的双手,这下厨房就要变成灾害现场了。
田予贞余悸犹存,抬头瞪他。就算再怎么喜欢他,也忍不住他差点害两人被烫伤的怒火。“你吓到我了。”
听见她的抗议,任桓谦假装不在意,端走她手上的康宁锅,放在餐桌上。
田予贞一怔,瞪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这代表他要吃她准备的早餐吗?
任桓谦很忙,忙着拿餐具,忙着煮咖啡,他表现得很冷静,没有泄漏自己的尴尬。
早上一听到由厨房传出的声音,他试着忽视,田予贞就算摆出满汉全席也不关他的事,只是,当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再也忽视不了。他想到昨晚的山药排骨汤,还来不及和自己的口腹之欲打仗前,人已经站在厨房里乖乖等吃的了。
他一边看着她准备早餐的身影,一边懊恼自己的胃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收买?
她一身俐落,简单的休裤和衬衫,搭上披巾,长发束起马尾,脸上是淡雅的妆。她的人简单务实,但她的厨艺却精湛得令人印象深刻。“咖啡?”他问,纯粹一种交换的心态。
“呃……好。”
田予贞低着头舀粥,却平抚不了狂飙的心跳。他可以漠视她,让她睡客房,也可以替她出头,和保全提出抗议。他要她不用准备晚餐,却期待她准备的早餐?这种忽冷忽热的滋味,谁都受不了。
“你拜师学过厨艺?”否则一个整天忙于工作的女人,不可能有时间自己慢慢钻研。
“嗯,爸爸要求,所以学过一阵子。”她解释。
“嗯。”
两人面对面坐着,不再交谈,安静享用早餐,她原本紊乱紧张的心情在看到他大快朵颐之后,竟神奇地稳定下来。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们就像其他一般夫妻,度过一个清新的早晨,在阳光的陪伴下用餐,装着咖啡的马克杯温暖熨着她的手。田予贞低头,嘴角不自觉漾开了笑。他们没说话,很安静,只有用餐的声音。
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清清喉咙。“呃,对了,桓谦,我的车坏了,你能送我去上班吗?”
天知道她提出这个要求需要多大的勇气,但任桓谦没说话,甚至连抬眼都有,继续盯着自己的商业杂志。田予贞咬咬唇,很想挖个洞躲起来。她应该预料得到他的反应,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不死心?
她放下马克杯,双手握拳。“没关系,我搭计程车也可以……那,我先出门了,碗盘等钟点阿姨来收拾……”她在冰箱门上看到整理家务的钟点阿姨的班表。
田予贞起身拿了包包就离开家里,狼狈的模样也只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来到一楼,冷风吹起她的马尾,她匆匆忙忙的忘了拿外套,只能环抱着自己在冷风中瑟缩,然后愈觉得自己好可悲。她甩甩头,反复想着今天的工作安排,努力忽视灰色的心情。只是,再怎么刻意逃避,那些不愉快的思绪还是咻一声跑脑袋里。
她叹了口气。今天天气很好,她应该打起精神才对,早上还要去工地……对了,要先去车上拿设计图才行,唉,她可怜的AUDIAI……
“任太太早。”
一个陌生的称呼让田予贞跟跄了下。
“早……”她只能尴尬扯着笑。
保全主管一早就在大门前等候。“不好意思,昨天给任太太添麻烦,还让任先生发脾气,真过意不去……”
人家低声下气地道歉,左一声任先生、右一声任太太,让田予真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飘飘浮浮的,很不实际。
“赔偿的事,律师会和肇事者协商,我先生……呃,有些急了,话说重了些……不好意思,我赶着上班,不多聊了。”
田予贞不自在,火烧屁股般快快落跑。“我先生”……她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