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夏永泷毫不考虑,一口否决。
“小气……”裴心恬不满的咕哝。
“我不会帮你叫计程车。”他慢条斯理地重申。
“用不着这么绝情吧?”还再讲一遍,有没有这么机车啊?她忍不住抱怨,“就算你刚刚的糗样被我看到,但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我是怕你被吓晕才劝你出去的,而且我两边肩膀一定都被你压得瘀青了,痛死我啦!”
“不。”被提起糗样,他也只是淡淡瞪她一眼。“我会带你走。”
“干么?想灭口吗?”她虚弱地开起玩笑。
“医生说你可能还会反复发烧,要不你就住院,要不就得有人随时注意你的情况,每天还要回来打一次抗生素跟复诊。”
“医生帮你做了细菌培养,万一目前的抗生素无效,你继续发烧,就要换药重新来过。”他重述一次医生的交代。
“我不想住院……”她小声地说。现在亲人都不在身边,住在医院里,她会觉得很孤单。
“所以你必须跟我去住饭店,星期四再和我回嘉义。”
“为什么?”她圆润的眼中还有着退烧后的迷蒙,困惑的问:“我可以住我哥那里。”
“我妈交代的,我也不愿意。”夏永泷代传圣旨,口吻不容拒绝。“如果你不想惊动她,让她亲自上来抓人,最好听我的话。”
自从上次裴心恬跟她哥一起到他家玩过后,老妈就对她赞不绝口,疼得要命,大概也是看他们兄妹俩家庭不温暖,所以母爱大发作。
刚刚听说她挂急诊的消息,还特别打电话来唠叨了半天。
“你偷偷告状?”
“我有那么闲吗?”他慢吞吞地反驳。“我只是跟你哥报备,你哥跟我妹讲,我妹再跟我妈讲罢 了。”
“还不是一样……”不行,她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可以麻烦别人?
正思考着该怎么拒绝,夏永泷已经把iPhone 4塞到她耳边,话筒彼端传来忧心又急切的声音。
“喂,心恬吗?她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夏妈妈……”虽说不想麻烦别人,可是一听到夏妈妈温暖真诚的关切,她一开口就差点哽咽,眼眶不自觉发热,好像有腹委屈想诉说。
“心恬啊,你是不是还很痛?怎么会这样呢?还好永泷有发现你,不然看要怎么办才好。你现在怎么样?很痛吧?要不要我上去看你?”
夏妈妈连珠炮似的问着,差点让裴心恬泪崩,她连忙偷偷吸了吸鼻子。
“不不、不用了啦。夏妈妈,我没事了。”她故作开朗地说。“医生开抗生素跟消炎药给我,很快就好了,一点都不严重。”
“唉,怎么会不严重,我听得都心疼了。”夏妈妈叹了口气。“永泷这孩子不太体贴,但好歹四肢健全,使唤他做事也还算好用。最近你就先住永泷那里,让他照顾你,星期四再跟他一起回来。”
“我真的没事啦,夏妈妈……”虽然去夏家感受亲情关怀很诱人,但她还是不愿麻烦别人,裴心恬急切地婉谢。
第3章(1)
被蚂蚁咬到差点截肢这件事,固然很有疗癒效果,夏永泷虽然没笑出来,可是裴心怡发誓,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全部瞬间平复了。
打完点滴后,她烧也退了,被蚂蚁弄的很乐的夏永泷大方的把外套舍给她,让她勉强像个正常人离开医院。
带她回家拿了换洗衣物后,他开车穿过大半个市区,最后终于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前放慢车速,跟熟识的警卫打了个招呼,他就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
“你不会每天都住饭店吧?”这可是五星级饭店,一个晚上单人房也要三,四千块起跳耶!
“不是。”他补充,“我一个星期只住三天或四天。”
“三,四天?”那一星期至少也花费上万块了。
裴心怡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虽然根据茉言地说法,她这位二哥口袋深度不可限量,可是他本人的样子真的不像有钱人。
衣服没有一件是名牌,车子还是TOYOTA中最平实廉价的一款,全身上下最贵的,应该只有那支寸步不离身的IPHONE4。
或者,一切都只是假象?他倾家荡产把每个月薪水都拿来摆阔给妹妹,家人看?
她有认识的朋友就是这样的,平常天天吃泡面,可是非得买名牌,搭飞机必坐头等舱,就为了认识有钱小开,难道他也是打这主意?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跟着他搭电梯一路上楼。
“不用去柜台CHECKIN吗?”看他熟练地按了第二高的楼层,她不禁问道。
“你回家要checkin吗?”他表情像在说她很无聊。
“这么嚣张哦。”她呐呐地应了一句。
刚退烧加上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她走路都快软脚了,根本没什么力气和他斗嘴,只能行尸走肉地跟在他身后。
出电梯后,夏永泷领着她走过长廊,来到尽头的房间门口,刷了房卡推门而入,属于饭店房间特有的干净气味马上扑鼻而来。
房内整面落地窗倒映出城市的夜景,璀璨灯火像是私人的宝石。
“好漂亮……”裴心怡情不自禁地走到落地窗边俯望,喃喃赞叹,“这样一星期的住宿费就不只一万了。”
“什么住宿费?”看她欣喜的反应,夏永泷第一次为自己所拥有的财富感到一些虚荣。
“这是我的房间。”
“你买下来了?”她惊呼。
“不算。”他不打算向她解释这里是跟饭店老板打赌,半卖半相送赢来的。
“哇,天天住饭店耶。”饭店房间也可以用买的吗?她转过身才发现,他所说的“房间”,大得不可思议.
这根本不是饭店房间,而是私人公寓吧!有客厅,房间,还有隔开的房间……
裴心怡低声惊叹,目光很快被客厅那张米白色,看起来柔软又舒适的大沙发吸引。
看了好舒服……好好睡的样子,她魂不守舍地想扑上去,却被一只长臂摇了下来。
“先去我房间换衣服,我替你叫点东西吃,要睡等吃完东西,吃过药再睡。”
想起自己一身惊世骇俗的装扮,尽管疲惫,她还是乖乖往房里走。
反穿衬衫不但不舒服到极点,还让她不时想起某部恐怖片里,头部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地妖怪。
待她进房,夏永泷才慢吞吞地打给客房服务,叫了几样容易消化的食物。
“……还有,”他迟疑几秒。“别放辣椒或酱油。”虽然伤口在手掌,但让女孩子有留疤的风险还是不好。
点完菜,他趁着空挡到办公桌打开电脑,回了几封信,直到门外有人敲门,他才从公事中抽身,开门让服务生送餐点进来,替他将餐点上桌。
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让他也有了饥饿感。
给了服务生小费让对方离去后,他看了看时钟,到自己房门口敲门。
“裴心怡?你好了吗?吃饭了。”
都过了半个小时了,她怎么还没出来?单手更衣确实困难了点,但花上半小时未免也太过火。
不会又发烧昏倒了吧?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他不自觉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在医院从下午折腾到晚上已经够累人了,他一点也不想重来一次。
“裴心怡?我进去了喔。”敲了几下门,他转开门把,只见裴心怡已经换好衣服,人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心口突地一紧,夏永泷走上前眯眸打量半响,俊眉微蹙,试探性地叫了几声,“裴心怡……裴心怡?”
床上人儿嘤咛一声,似乎不堪骚扰,转开娇颜。
实在不喜欢凭空猜测,于是夏永泷伸掌探上她的额头---温度正常。看来没有发烧,是睡死了。
这个结论让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理智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叫她起来用餐吃药,可是看着那张疲惫憔悴的脸蛋,声音不知为何梗在喉头,一时竟喊不出口。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一字领的毛衣斜下,露出肩胛骨伤清楚的淤青指印……那是他造成的印记。
夏永泷难得有了愧疚的情绪,想起刚刚的清创手术,心口微微一窒。
他其实不是怕血的人,方才过度的反应也不是因为她可怕的伤口,而是他从来不曾那么直接面对另一人的情绪。
压着她的双手,好像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她的紧绷,疼痛,紧张以及恐惧。而她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想穿透他好令思绪远离,藉此逃离疼痛。在那个当下,他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些太激烈,太赤裸,让他措手不及的情绪。
她远比他想象的来的勇敢坚强,连护士小姐都偷偷赞许---
“那种手术其实麻药作用不太大,有时连大男人都会被弄哭,夏小姐真的很厉害,居然连一声痛都没喊。”
但他知道。她所有的忍耐,每一次的抽痛,肌肉紧绷和颤抖,他全部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