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儿?是……是莹儿吗?”
元彬惊诧回头,却见丫环们正簇拥着一名和史璇翎相貌一模一样的姑娘进来,而且一路娇呼。“莹儿!”
不仅是他,众人皆是错愕。
接着,原来自称“史璇翎”、和他们同桌说笑的姑娘却抚桌大笑。
“姐,你总算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真的是你!”
姐妹俩相拥而泣,元哲却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狼狈地爬起身,指着璇莹的鼻子惊道:“你……你才是莹儿?”
“好久不见啊,表哥——”璇莹笑得秋波盈盈,暂且放开姐姐,朝众人亭亭揖了一礼。“我这‘千年祸害’平安回来啦!”
中秋月,团圆夜,连璇莹都回来了,庭园内顿时喜气洋洋,秋黄蟹肥正当时,把酒谈笑,宾主无不尽欢。
当晚史已礼、令狐雅鄘和绮南雁皆未现身。璇莹解释,他们是接到姐夫的书信回来的,好像有什么要事商量去了,细节还得等他们谈完了才晓得。
她白天回来,听闻晚上府里设了宴,一时玩心大起,便要人把她扮成姐姐的模样。而娘亲已叨念她一整天,怕晚间搅扰了小辈们的兴致,便推说头痛,提早回房歇息,众人一直聚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府。
两姐妹回到闺房,璇翎迫不及待地问:“你和南雁要留下来长住吗?”
“嗯呃……我……我有孕了。”璇莹羞涩地粉颊酥红,垂头说道:“因为不太适合东奔西跑,所以……”应该是会住下吧,至少住到孩子出世,身子养好了再走。他们把秀川的小园林买下了,打算将来在那儿定居。
“姐也怀了第二胎,明年正好一块儿待产。”璇莹笑吟吟地说。
“好,那太好了。”璇翎闻言大喜。
璇莹接着便把自己两年来的遭遇说上一回。她和绮南雁离开后,几乎大江南北都走遍了,她总算见识到天下之广,以及那些从前待在闺阁里,无法想像的极致美景。绮南雁人面极广,四海皆有朋友,有时难免遇上一些江湖风波,也有惊心动魄的时候。
“江湖是非之多,和我这点小淘气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璇莹格格笑说。
连番经历冒险,连璇翎也感到羡慕,从前那不懂世事的小姑娘,仿佛脱胎换骨似的,一身光彩夺目,她总算放下心。原来这丫头,本来就不该乖乖绑在闺房里的,多亏绮南雁这样的男子,才是她求之不得的伴侣。
说得再多也不嫌累,偏偏门外却响起叩门声。“可以进来吗?”是绮南雁的声音。
璇翎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妹妹。“晚了,以后再说吧!”
两姐妹难舍难分,绮南雁不禁有些自责。
“我回来是早了?”早知道就拉雅鄘在外头多喝两杯,干脆让她们同睡一起才是。
“不妨碍,总是来日方长嘛!”送走了姐姐,璇莹笑着拉丈夫回房,第一件事,便是要他帮忙把发髻拆卸下来。“疼死我啦,丫头梳得我头皮发痛。”她哇哇叫道。
绮南雁从妆台取了一柄梳子,失笑道:“你怎么不吭声?”
璇莹微笑地眯起眼,吐舌道:“以前是这样,都怪跟着你,时日一长,性情便越发懒散,受不了丫头们这样折腾。”
“如此说来,到底多久没见你这副尊贵模样了,来,让我好好瞧瞧。”
夫妻俩挪到床边坐下,绮南雁双手扶着她臂膀,仔仔细细打量她。
昏黄烛火下,丫环们精描细绘,果然将她妆点得婀娜多姿,妍丽动人。绮南雁不觉屏息,抬起手,食指徐徐拂过她的脸。
若不是跟了他,如今她仍是锦衣玉食,梳头化妆样样都有丫环伺候。他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愧疚。
璇莹受不住那样深邃的凝视,粉颊顿时火烧似地飞红,扭头背过娇躯,低声道:“帮我拆掉吧!”
“嗯。”绮南雁漫声应着,执起一缯发丝,小心梳理,仔细拆除丫环在她头上留下的折磨。
他手势极轻,不疾不徐,指腹偶尔滑过她纤细的颈,或擦过她敏感的耳垂,璇莹不禁叹息着垂下眼脸,身子如春雪般融化在他臂弯里。绮南雁也就顺势将她转过来,伏卧在自己大腿上,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继续仔细为她打理。
梳子穿过发瀑,仿佛微风拂过柳枝,就怕不小心碰坏了她一根头发。璇莹舒服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像只满足的猫儿腻在他身上。
谁能料想得到呢?
原以为自己跟了个江湖浪子,自个儿少不得辛苦些,没想到这粗汉关上了房门,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他简直当她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娃娃,怕她痛了、怕她碎了,伺候得比昔日丫环们还周到。
不久,绮南雁放下梳子,弯腰为她脱去鞋袜,她等他放下床幔,一起睡到床上来,伸手揽住他的腰。
他今晚有些沉静,几乎什么话都没说。
璇莹敏感地发现了,不禁悄声低问:“在想什么?”
绮南雁笑了笑,低头亲吻娇妻的额头,将她抱紧了些。“我在想,若是没有你,我现在不知还在哪个客栈里倒头烂醉吧!”
璇莹一听,格格地笑骂。“我耽误你烂醉了吗?”
“当然不是。”绮南雁莞尔,随后敛起了笑意。
也许是再度回到京城,勾起他一些回忆。如果当初杨兴岳不死,如果当初璇莹没逃婚……他忽然感到心惊。他和璇莹能结为夫妻,完全归功于她的执着,若当初她再软弱一些,再认命一些……此时此刻陪伴在她身旁的,便不可能是自己了。
“我已经不能想像没有你的日子了。”绮南雁低声道。
璇莹才是两人之中勇敢的那一个,如今,他领悟得更深。
璇莹对自己所执着、所追求的,一次也没有退让过。她令他汗颜,自两人相识以来,说不定他心动的时机比她早,可他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她痛苦,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然后绝望……但她对他的爱恋,依然炽烈如火。
“不能想像没有我啊?”璇莹笑眯眯地支着皓腕,眼眸水灵灵,满脸甜蜜。
“还有没有?再多说一点啊——”
“傻姑娘。”他揉乱她的发,迎来璇莹倾身一吻,甜笑道:“我傻嘛?不是吧,我瞧你想说的,分明是另外三个字——”
说着,她凑到他耳边悄声呢喃。
绮南雁笑意更深,瞥了她一眼,直笑。“果然是傻姑娘——”
以及,他要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珍藏的姑娘。
—全书完—
后记 苏曼茵
农历年前,家里出了件大事——我们一家三口全部一氧化碳中毒,小年夜是在大医院急诊室的留观室,戴着氧气罩度过。
活着真好哇!(哭哭)
这本稿子在当时还在修稿中,险些无法问世。(哭哭)
事出的原因,跟一般电视新闻描述的一模一样,在密闭的空间开热水器洗澡,结果瓦斯燃烧不完全,一氧化碳很快在室内聚集。
是我女儿先出现不对劲的状况。她只有七岁,当时正在玩最近很夯的XBOX游戏。老公洗完澡后,我接着去洗,浑然不知死亡的气息正悄悄笼罩。
我洗到一半,小女儿忽然放下游戏,晕晕软软地跑向她爸比,撒娇说:“我玩可爱动物玩到头好晕喔!那个游戏一直叫我和美洲虎转圈圈……”
她爸比把她抱到床上,还不觉得情况严重。不久,我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女儿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趴在床上动也不动,微微喘息。
“她怎么这样?”
“说玩可爱动物玩到头晕。”
“会晕这么久吗?血糖过低吗?”我自己有贫血的毛病,会晕成这样,莫非是贫血?我转身拿了块巧克力喂她。如果是血糖太低,吃这个应该会好些吧?
但女儿看来很虚弱,我硬把巧克力塞进她嘴里,没想到她连咬都咬不动,一道溶化的巧克力从她嘴角流下来,像极了黑色的血液什么的。我赶紧拿毛巾擦,同时头脑忽然一阵昏眩。
我也晕了,是因为被女儿吓着了,情绪太紧张吗?还是我刚从浴室出来,贫血的老毛病又犯了?我那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女儿开始胡乱踢着双腿,嘴巴发出无意义的嘶喊。现在回想起来,她可能连呼吸都很困难。
总之,我们夫妻俩都被她的模样彻底吓坏。
“你去穿衣服,准备送妞子到医院去!”我急忙推着老公,同时头部也是一阵一阵的晕。“我也有点晕……”
“有必要吗?”老公还有点迟疑。
“不要拿小孩来赌,快点去!”我一边推着他,脑袋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都没有异样吗?会不会是一氧化碳中毒?”否则没道理我和妞子都出现差不多的症状。
老公不确定地摇头。“我只是有点累。”
累个头,就是中毒!我呼吸越来越困难,妞爸一边忙着穿衣服,一边半信半疑地打开家中所有窗户,关掉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