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莹没瞧见他的异样,马儿缓缓出城,一路走到人烟稀少处,她忽然吁了口气,返身抱紧他的腰,挺直的腰杆儿瞬间化为泥,倒是把绮南雁逗乐了。
“啧啧啧,本性终于露出来了?”他忍笑说。
“好舒服……”璇莹满足地偎进他怀里,娇嚷道:“我好困了。”昨晚为了等他,根本一夜无眠。
绮南雁摸摸她头发,温柔道:“能睡就睡会儿吧!”马背颠簸,他尽力让她舒适地睡倒在他怀里,也没把握她能否安眠。
“嗯……”璇莹迷迷糊糊地放软了身子,不多时便沉入梦乡。
走入山径后,满山幽静,霎时将两人的身影吞没,绮南雁怕寒气逼人,便拿出斗篷包覆在她身上,缓缓随着曲折山势,回到他隐居栖身的木屋。
璇莹果真睡熟了,连他抱她入屋,将她安置在床上,也未能惊醒她。绮南雁小心收拾了采买物品,便去灶房生了把火,带着炭盆回到屋里。
烛火昏黄,照映在她脸上,抹不去的憔悴依然未离她姣好的面容。
不知如何,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去年冬天,她满身贵气,拢着一件貂毛斗篷奔向他的那一幕——
“绮南雁!雇请你得花多少钱?”
她兴冲冲地来到他跟前,意气飞扬的俏脸笑得天真无忧,又极其妩媚。
他低叹,伸手拂开她酣眠中微乱的鬓发,食指轻轻抚过她脸庞。
这般娇贵的金枝玉叶,跟着他这种行踪无定的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难道不觉得辛苦吗?
璇莹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望向他,半梦半醒的。
“吵醒你了?”绮南雁歉然放开手,粗哑地低哝。
“南雁……”璇莹眯起眼,迷蒙地朝他漾起一朵甜蜜的微笑,从被窝里伸出藕臂,皓腕勾住他颈项,将他拉向自己。
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如此诱惑……
绮南雁沉溺地想着,俯身吻上她颈际。璇莹发出一串难耐的嘤咛,仰头弓起背脊,更紧紧贴向他。
如此热情,激起了他的欲望。
他翻转她的脸,沿着脖子吻向她耳朵,湿润的舌尖深入她左耳,反复地舔吮厮磨。须臾,她脸颊已泛满桃红,樱唇如丹,气息微微地转头迎上他的唇。
“莹儿……”他压抑着猛烈的欲望,粗哑地低喃。
他爱她,多心疼她,舍不得她被糟蹋在他这样的人手里,曾经那么拼命推拒她,如今,炽烈的情潮几乎将他的心焚烧殆尽。
他珍惜地吻着她的唇,双手怜惜地抚遍她逐渐赤裸的诱人胴体,这般冰肌玉骨的女子,原本不该在他怀里的……他辗转上她高耸的双峰,粗糙的掌心徐徐摩挲她婀娜柔媚的身子,逐次滑落到凝脂纤腰。
如今,他已回不了头了。
“嗯。”难以形容的快意顿时传遍每一寸肌肤,璇莹低垂眼睫,柔顺地承受情人对她施以的温柔,轻轻咬着下唇,酣然羞涩地低切轻吟。
她爱他,倾慕他,也许从第一眼见到这落拓不羁的男子,便悄悄地将他藏入胸怀。他是她幽闭闺阁里不可妄想的一片浮云,只能仰望、不可追逐的迷梦。可现下,她却在他眼前罗衫褪尽,浓烈的欢爱回荡在两人之间。
第8章(2)
***
往后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可说是既宁静又甜蜜。
林间的生活单纯惬意,加上绮南雁无微不至的照料,让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整天吃喝玩耍,自由自在,顺心如意。
本来嘛,叫她砍柴打猎无异是缘木求鱼,生火煮饭她也不会,简单的针线活儿她懂,不过山里只有他们俩,哪来什么针线活儿好做?绮南雁也不奢望她什么,只要她好好乖乖的,别在深山里走失或受伤即可。
两人多半是腻在一起的,自然而然就能吵起嘴来,难得宁静时,依偎着彼此悄然不语,心头也觉甜蜜。
“枫叶都红了。”璇莹坐在台阶前,仰头看着枝头红叶,伸出手,便接住一片飘落于地的红枫。
绮南雁原本正在一旁砍柴,这时忽然放下斧头,皱眉盯着山路的尽头。“有人来了。”他抹了抹前额的汗水,转头对璇莹道:“你先进屋,我过去看看。”
璇莹起身,不安地问道:“是来抓我的吗?”有人来?可她什么人影都瞧见,一点声响也没有啊!
“不知道。”他朝她摆摆手,随口应声,又叮咛她道:“你好好待着。”说完,他便沿着山路往外走去。
璇莹赶紧退回屋里,怏怏不安地坐在窗边,留意外头动静。
绮南雁去了许久,没消没息,一切仿佛凝滞不动,等候变得漫长难耐。
终于,她听见马儿嘶鸣声,探头一看,绮南雁和令狐雅鄘一边交淡,一边往木屋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列队伍。
见是令狐雅鄘,璇莹顿时吁了口气,开门而出,喊道:“姐夫!”
“莹儿。”令狐雅鄘朝她颔首微笑,一袭月白便袍,手里把玩着折扇,姿态显得从容优雅。绮南雁插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好友道:“外头风凉,你们在里面谈吧!”
璇莹狐疑地瞧了绮南雁一眼,却见他踱到一旁去,再度拾起斧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令狐雅鄘笑吟吟地走向她,身后众人则凝立在后方不动——
这副山雨欲来的模样,教璇莹一颗心不禁吊得半天高。
进屋就坐后,她立刻迫不及待问起:“如何?杀害杨兴岳的凶手,真的是别人吗?”
“凶手已当众在杨兴岳灵堂前自刎了。”令狐雅鄘回道。
“凶手到底是何人?”
“这人你应该也见过,他是杨兴岳身边的副将,名叫吕劲林。”
“……劲林?”璇莹陷入沉思,脑海依稀浮起一张俊美逸丽的脸孔。
她想起来了,杨兴岳身边是有一名少年部将。第一次在客栈见到杨兴岳时,他也随侍在旁。“我记得他,可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杨兴岳和吕劲林,彼此有暧昧的关系。”他苦笑。
璇莹却是一脸惊愕。“什么?”
雅鄘语气谦和,仿佛谈论着平常之事,娓娓向她解释——
据他所得的消息,杨兴岳除了在边关戍守的期间外,回到京师,常在声色欢场中度过,而只要有杨兴岳的地方,吕劲林总是亦步亦趋地跟随他,几名妓女常言,吕劲林对她们多半不假辞色,对杨兴岳倒是近乎痴迷地专注执着。
“事实上,他们关系远不止于此。”雅鄘叹息道:“杨兴岳在订亲之初,似乎还好言宽慰过他,说他迎娶你过门,只是给父母做做样子,再者,他总需要一个子嗣传宗,再三保证对你绝无丝毫感情。可到头来,杨兴岳却逐渐对你倾心,不但百般追求、百般讨好,甚至怕婚后被你得知他和部属间不寻常的关系,打算和吕劲林断绝关系——”
当日,绮南雁和璇莹离开将军府后,杨晋之便下令当场开棺验尸。而剥开层层寿衣后,杨兴岳背后确实有个掌痕。按理,这道掌痕绝对会被发现才是,但竟能瞒过众人耳目。
循线往下追查,当初第一个接近尸体的便是吕劲林,是他伏在杨兴岳身上哭号悲泣,阻拦官府的仵作验尸,坚持将尸身直接送回将军府。
随后,也是他负责为杨兴岳更换寿衣。念在过去他们的交情,众人不觉有何不妥,没想到那只是他刻意为自己脱罪的手段。
璇莹逃婚当日,与杨兴岳在街头发生争执,其实一切全被尾随而至的吕劲林看在眼里。吕劲林才被狠心抛弃,看到眼前景象,恨意顿时凌驾理性,于是伺机杀了情人,再嫁祸给情敌。
“这不是你的错。”见璇莹脸色苍白,令狐雅鄘出言安慰。
他轻转折扇,等着她慢慢消化事实,直到她从呆愕中渐渐回神,才往下接续。
“杨将军已亲至丞相府向你爹爹赔罪,并谈了几件事——”话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与我有关吗?”璇莹已从心绪起伏中逐渐稳定,深吸一口气。
“是,念在死者为大,杨将军恳求你爹爹,求他对杨兴岳的死因及他与部属之事,绝对保密。”
令狐雅鄘神色沉重地凝睇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如此一来,将军府将不会为你澄清什么。在世人眼中,你就是一再逃婚,最后‘意外’害死自己未婚夫,并仗恃着父亲权势免于获罪的刁蛮女子……”顿了顿,他才道:“今后,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户好人家肯接纳你了。”
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
璇莹静默片刻,才轻声问:“我爹已应允此事?”
“是。”令狐雅鄘点头。
那……那也没什么不好,她损失的,只是一点点虚名罢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嗫嚅了会儿,便垂下脸,幽幽地喟然叹息。
“能为他尽点心力,这样我心里也会好过些的。”何况,她早说过自己不想嫁人,如此也好,再也不会有媒人上门说亲,爹娘也不会责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