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别心软了。”
温热的气息与檀香味一下将她包住,朗晴立即红了脸,而后她听见他轻笑着转身离开。
朗晴气愤地瞪着他的背影,分明是故意的他。
“你真是让我吃惊,又招惹了一个男人。”梁婍冰冷的声音传来。
朗晴深吸口气,转身面对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怎么会听不懂?”她慢条斯理道:“一个订了亲的,一个从海里钓上来的,现在又一个。”
朗晴皱眉,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也没兴趣深思她的话外之意,只说了一句:“师父死了。”
她好笑地望向湖面。“死了又怎么样,我走的那天就死了不是吗?”
“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吗?”她握紧拳头。
“我有什么错?”梁婍冷冷地望着她。“头几年你不是拼命想离开空空岛吗?为什么?因为她是个恶心又变态的女人,对我们下毒,不给我们吃喝,动不动就打骂,真以为我们稀罕跟她学医学毒。”
“她对我们是不好,心理也不正常,我们可以走,但也不需要杀她……”
“不杀她我们走得了?”梁婍起身走向她。“不要天真了好不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朗晴平静地道:“因为柳叔救我没救你,你说过很多次了。”
想到父亲将朗晴护在怀里,落下她一个人,致使她背后挨了一刀,心里的恨又升了起来。
“没错,但你知道是谁养出我心底的恨吗?”梁婍的眼神凌厉起来。
朗晴蹙眉。
她冷笑道:“是师父。她不停地在我面前说:你父亲为她家人做牛做马,还护着她撇下你,临死前还要你好好照顾小姐,天底下有这么好笑的事吗?你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聪明,可是一辈子只能被她踏在地上作践,这就是你要的吗?”
朗晴后退一步,震惊地望着她。“不……不可能……师父……”她隐约觉得师父可能做了什么,但她从没想过是她种下仇恨的种子。
她鄙夷道:“所以我说你蠢,知道那女人多恶心了吧,自己心理变态,也不放过其他人!”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走她的路?”朗晴怒叫。
梁倚转开脸,望着遥远的天际。
“我是这几年才想通的,但不能否认她说的也有道理,我为什么要屈居你之下,就因为你是小姐,我是奴婢吗?”
朗晴不可置信地摇头,再摇头。“我没有将你当奴婢,我们在空空岛相依为命,只剩下我们……”
梁倚依旧不看她,冷声道:“以前的事我没兴趣再说了。”
朗晴拭去眼角泛起的湿意,附和道:“以前的事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师父……”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叫她师父。“她在我们身上下的毒要发作了,她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
梁倚低仰头而笑。“结束我的痛苦?真是恶心,要杀我就说一声,还说得这么好听。结束我的痛苦?我有什么痛苦,我现在快活得很。”
朗晴看着她半疯狂的模样,哀伤道:“你知道师父下在我们身上的毒是什么吗?”
“是一种极小的蛊。”梁婍终于正视她的双眼。
她颌首。“是祖师爷宁宕炼制出来的,只用在门人身上,为的是选出传人,祖师爷取名为心魔——”
第7章(1)
傅翌容从没想过自己会与沈令飏共处一室而相安无事,照理他们早该厮杀一片才对,没想到却平静——即使底下暗流汹涌——地站在一起。
“一年前你把我打下悬崖,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吧?”沈令飏嘲讽地勾起嘴角,若不是自己受了重伤,生死不明,伏雁楼也不会换主儿,害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夺回来,他对傅翌容的怨恨只多不少。
傅翌容懒得搭腔。
“难怪有人说,缘分很奇妙,绕来绕去全绕在一块儿了。”沈令飏禁不住笑了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倒成了缩头乌龟,冒用他人姓名。”傅翌容冷声道。
沈令飏听到缩头乌龟四字,眼神阴骘,脸色变了变,一旁默不吭声的黄霁霎时感到,一股杀意袭来,以为两人会大打出手,没想到沈令飏却将杀意压下,想是自己盗用他人名姓,站不住理,底气不足。
“莫非想利用她们来毒害我?”傅翌容冷冷地又说了句,他不知沈令飏确切的计划是什么,可两人一向不合,沈令飏冒他的名绝不可能是为他积阴德争美名,唯一的可能是想嫁祸于他。
朗晴师徒三人除一例外,都善使毒,沈令飏应该是想利用朗晴向自己下毒,只是他失算一招,朗晴当时虽看不见,却还有灵敏的嗅觉。
其实细细分析起来,他的计划很粗糙,即使朗晴鼻子与常人一样,沈令飏也将自己的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可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失败,朗晴的性子不是不问清楚就朝对方下毒的人。
“没错,”沈令飏不可一世地说道。“说起来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凑在一块儿。”他又不是傻子,看不懂傅翌容对朗晴有多在意。
听到此,黄霁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你这样的吗?存坏心还想邀功?”
沈令飏瞥他一眼,“你最好还是少说几句,惹我不痛快,你也讨不到好处。”
傅翌容在这儿,黄霁自是不怕他的威胁。“你啊,没眼色,看着女人漂亮就拐走,结果弄回一个蛇蝎美人自食恶果。”
沈令飏大怒,出掌攻向他的要害,傅翌容当即伸手拦下,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拆了好几招,如果黄霁不是在风口身上,定会在一旁嗑瓜子欣赏两人的武打戏,可现下自己就夹在两人当中,掌风呼呼地直扑面门,实在惊心。
“能不能移个位置?”黄霁苦笑地看着两人在他脑袋附近不停拆招,更别说伏雁楼的杀手们在几尺外蠢蠢欲动。
突然,一阵尖锐的笑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傅翌容停下手,望向水榭里仰头大笑的梁婍。
“发生什么事了?”见两人都收了手,黄霁松口气。
水榭里,听到心魔二字时,梁婍先是一愣,旋即尖锐地笑了起来。
“太可笑了!难道你要告诉我,是蛊毒让我种下心魔吗?”她的眼神如冰刀一般。
“不是,种子是你自己种下的,但它会攀着你的愤怒,嫉妒,仇恨让它壮大,最后被它控制。”朗晴顿了下,继续说道:“如果你气愤难平,它便会寄生肝内,让在脏腑失调,当你心生惊恐,它便会使你肾脏受损,依着人的五脏而活,短时间不会致命,却会侵害人的性情。你若愿意怡情养性,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够了。”梁婍打断她的话。“说穿就是一个侵害五脏的毒虫罢了,却偏取了这样的名字,心魔……”她冷笑。“想让我理亏吗?我有心魔,难道师傅没有,你没有?要我说,那狠毒的女人才是被心魔控制,怎么她却当了传人?”
朗晴叹口气,幽声道:“师傅不是宋门真正传人……”
梁婍僵住。
她望着水面上的落叶。“师叔才是传人,因一时心软解了师傅身上的毒药,没想到反而遭师傅杀害。”
梁婍先是震惊,接着又笑了起来。“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朗晴空洞地望着前方,继续说道:“她养了我们两个,没想一个像她,一个像师叔,弄得她都糊涂了,然后渐渐疯癫了。”
她冷笑一声,“说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说我像师傅一样恶毒。”
“我只是转述她的话,她让我告诉你的。”朗晴将自己目光移回她脸上,若不是师傅遗言,她也不想来见她。
“不需要。”她冷淡地说。
朗晴也不讶异她的反应,只是觉得一股疲惫涌上心头。
“你这些话在霍家堡为何不说,还装神弄鬼地易容来见我?”她们做的玉肌丸与市面上的香气不同,若不是她越想越不对,闻了药丸的问道,方才确定朗晴的身份,否则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当时她顺势昏厥,一边暗地联络伏雁楼的杀手,最后顺利从霍家堡脱身,偏偏霍远不识相地追来,还威胁要杀她,她只好下毒自保。
“我不确定那人是你。”朗晴揉了下眉心,“当时有奴婢跟婆子在旁,不好谈事,所以故意留药瓶暗示自己的身份,是想私底下与你密谈,谁晓得竟与伏雁楼勾结,还迷昏一大半的人。”
她叹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是说你不是喜欢沈令飏吗,为何还要嫁给霍远?”
“喜欢沈令飏?”她好笑地瞥了朗晴一眼。“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他坠海后,伏雁楼以为他死了,自然立了新楼主,谁晓得他竟又出现,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新楼主不免一番争斗,我用毒药帮他们解决麻烦,一边利用那些人试毒,会去霍家堡,也不过是想引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