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定闲点了一根烟,看了一眼她那凌乱的上衣和头发,不但毫无怜悯同情,反而还恶劣一笑。
「哇,真难得看你这个样子呢!宋相如,你那份刚强和一丝不苟跑哪儿去了?」
她揪紧衣领,瞪他。
「呵,你瞪我?怎么,生气吗?怨恨吗?还是对我很不满?」他吐了一口烟,讥讽道:「你该感谢我的,本来我还打算再晚个十分钟再进去呢!嗯,再晚个十分钟,拍的照片应该会更有看头……」
「这样整我,你很开心吗?」她终于挤得出声音了,不过声音还是微微发颤。
「是啊,很开心。能看到我们班长狼狈的样子,太有趣了。」他轻哼。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很讨厌我,当初就不该录用我!」她低吼,情绪已在崩解边缘。
「谁说我讨厌你了?你还不够资格浪费我的情绪。宋相如,我只是对你某些自以为是的态度有点看不顺眼,所以趁机给你一个机会教育罢了。」他狠笑。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机会教育?因为他,她差点就被柯南星侵犯了,他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再继续跟着这种人工作,也许她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怎么了,怕了?不想干了?想把辞呈摔在我脸上,是吧?」他挑眉,看穿她的心思,接着冷冷一笑。「如果你不高兴,明天起可以不用来上班,我不介意。」
她一怔。
「坦白说,你没那么重要,谁都可以取代你,职场要的不是总是考一百分的第一名,而是懂得在任何时候调整自己的姿态去做事的人,如果你还老是捧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拉不下身段,那么,你和别人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言。」他犀利而严峻地道。
她呆住。
他的话像根针刺进她的心中。
「没有豁出去的决心,就别妄想改变现状,所以,你就只能这个样子,一个被钱躁死的优等生,永远都是。」他毫不客气地再补上一句重话。
她呆呆地杵愣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她明明是受害者,却又得接受他的责备和羞辱?
为什么她连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后来,他让司机送她回家,在车上,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掩面痛哭。
今天她真的受够了!
受够柯南星的骚扰,受够余定闲的打击,但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余定闲最后说的那番话。
那些话,又毒又刻薄尖锐,但——
偏偏该死的都对。
第3章(1)
宋相如没有辞职。
她只是请假一天,去剪短了头发,还买了几件新的衣服。
然后,继续到「余恒」上班。
余定闲对她的改变只是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
这女人虽然顽固,但还算聪明,懂得把他的话听进去,也知道与其和大环境赌气,不如先改变自己。
而且,改得还不错——
俐落的齐尾短发,刘海斜拨,清爽又不失干练,比之前祖母级的发型更适合她。
她的新衣服也不再是套装,而是两件式紫色线衫加上窄裙,感觉专业又不失时尚,让她整个人也赏心悦目起来。
当然,她依然不是美女,可起码顺眼多了。
「今天上午十点要参加一个投资会议。下午要见上海来的客户,晚上七点你有个私人约会。」
宋相如将一杯咖啡放在他桌上,站在他面前向他报告今天的行程,脸色像以往的平静严谨,完全看不出前天那件事的阴影。
他靠在椅背上,定定看着她,发现她的神情也做了调整,之前的她总会在冷漠之余不经意地展现她的傲气。看似自卑实则自负,明明需要金钱又瞧不起金钱,好像她在这里上班是完全的逼不得已,看了教人火大。
不过,现在她的眼里已没有冷睨一切的自视甚高,似乎认分了,也认命了。
很好。人啦,在什么位置就要用什么心态,想要别人认同你的高度,最好有本事先爬上来。
「看来,你整理过你的心情了,宋相如。」他忍不住调侃。
她没说话,因为不想回答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整理和改变。
要去认同一个自己最痛恶的人的话,那种心情等同进入地狱滚了一圈。
没必要让他知道她昨天在家想了多少,又痛苦了多久。她怕他、讨厌他,但最终,因为母亲的病和弟弟的医疗费用,她选择向现实妥协,放掉自己一直捏紧的自尊,才有勇气再回来上班,回来面对他的奚落、耻笑和讽刺。
还有恶整。
「很不错啊,你的新样子。」
「谢谢。」她淡淡接受赞美,无喜无乐,那表情比在听别人打喷嚏还无动于衷。
这女人不是全部都改变啦!
她对他的厌恶可一直都没变呢。
余定闲眯起眼,心里又开始不爽了。
他从来不刻意要去得到全世界的关爱,但这样被一个女人讨厌还是第一次,虽然他从没把宋相如当一回事,可是,不被她当一回事,这种感觉,不知为何老碍着他,让他很不舒坦。
在女人圈无往不利惯了,他竟会踢到宋相如这块铁板?
凭她那长相?那完全无法讨男人欢心的模样,也配当个铁板?
啧!
他愈想愈不是滋味,轻拧了一下眉峰,端起咖啡,轻啜一口。
「投资会议是十点?那现在该出发了吧!」
「是,我已经请司机备车了。」她道。
「对了,听说康全科技即将发表智慧型声控手机,似乎很有意思,我们在上海投资的科技公司可以参考借鉴,你先收集点资料。」
「是。」
「还有,你休了一天假,今天下班前要把所有待处理的公文资料全都弄好。」
他指指他桌上的一堆文件。
「知道了,我会处理完再下班。」
「可别故意拖太久好多算加班费啦!」他讥讽。
「如果你在意,今后可以不算加班费。」她冷冷地道。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就继续请领吧!就当是我救济你好了。」
他恶劣一笑。
她忍住怒气,不被他轻易激怒:「是,非常感谢你的捐款。」
「呵,不错嘛,你也开始有幽默感了。」他兴味地瞄她一眼,也实在佩服她的忍功。
「如果没别的事……」她很不愿再和他谈下去。
「等等,今天帮我把这个东西寄出去。」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裹,交给她。
「是。」她接过一看,被包裹上的名字引起了注意。「尹正心?是我们国中同班同学那个尹正心?」
「你还记得?」他挑眉。
「她很特别,我经常看你和她走在一起。」她脑中擦过一张清秀冷静的小脸。
印象中那个叫尹正心的女生话不多,但身手很好,她是那时候围绕在余定闲身边唯一的一个女生。
「哦?你记性真好嘛。」他轻哼。
「她和你弟弟之间的事闹得很大,很难让人忘记。」她随口一提。
余定闲目光微闪,盯着她。「还以为你那时只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挺八卦的。」
「不是我八卦,是你弟弟高调的告白搞得全校皆知。」那一场轰烈又幼稚的情事,最后却以死收场,很多人都觉得余定闲的弟弟很可怜,她却只觉得很荒唐又愚蠢。
「的确,我老弟很奇怪,做事就喜欢高调……连死都得搞上社会新闻版才甘心。」他轻抚着咖啡杯的底盘,口气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奇怪的是你吧!那时候我就很纳闷,自己喜欢的女生被弟弟缠着不放,你不但毫不在意,还跟着瞎闹。」她不解地道。
他的手一顿,扬扬眉:「你认为我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你对她很特别。」
他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他喜欢尹正心?也许是,也不见得是。尹正心曾经帮他打跑一些找他麻烦的宿敌,那件事让他第一次卸下心防,把她当朋友。可她个性太正义刚直,实在让他受不了,而每当他故意惹她、逗她,她又无动于衷,她甚至从来没把他当成异性看待,就是那种态度让他不爽。
之后弟弟定文疯狂地爱上尹正心,那从头到尾都只是无聊的闹剧,他很清楚,尹正心根本不可能喜欢定文,就像她从没喜欢过他一样。
但定文死了两年之后,当他从美国回来找她,发现她居然会爱上白睿安时,他的自尊心就抓狂了。
他在她身边这么久,而她始终看不到他,却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大男孩动心?真扯!甚至还甘心为那小子挨一枪……
要不是他,她能活命吗?可她清醒后想的念的,还是白睿安,整整十年,心里都只有那小子。
「我对她特别,她自己都不知道呢。」他哼道。
「尹正心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她?」
「对,那笨蛋从来都不知道。」他冷讽。
「你不说,她当然不知道。」
「认识这么久,这种事,一般女人早感觉出来了,还要我说?」
「就因为认识你,才认为你这种人不会爱上任何人。」她脱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