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子和向姑娘一样,都是为三总管好。”清姐将吸收草药精华的热石放在黑布内裹好。
“清姐,我才是主子,干嘛他们要你做什么你照做,主子我说不要你就不听?”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坐到窗前卧椅,伸出左脚。
“就因为是主子才要顾好,否则出事了,我没依靠了。”将黑布覆到袁小倪腿上,不理那初碰到热烫的哀喊,清姐再扎上二道布条,防止滑动。
“有必要这么诚实吗?假装一下是因为感人主仆之情也好呀!”让她的虚荣心感动一下嘛。
“三总管还是想想明天上古城该怎么应对,不晓得又要遇上什么刁难了。”清姐话中有怨,不解斜阳峰上那些人,尤其城主为何总是对三总管这么苛刻。
“大小姐也真是,明知你在古城有难处,还处处招事给你;三总管你也是,失宝事关重大,为何答应这种事?二总管已经恨不得抓住你的小辫子,好好整你,结果三总管还将这机会送到人嘴边。”
“二总管只是多心又计较了点,却是最不掩饰又直接的人;大总管才真是个不好招惹的脑派人物,就是不说话和说都让人很头痛的那一种!”袁小倪扯唇。
二总管游笙桦是任灿玥的表弟,虽是因老夫人而受到重用,但面对事情的调度和执行效率确有其长才,也因为出生名门世家,性格眼光颇为自傲,对那些三教九流和出生不明、过往不堪的人,充满轻蔑。
“斜阳古城”有三位总管,大总管言常陵是最主要的人,掌管一切内外事务;二总管汇整各地传回的消息,和大总管交代事情时,各地需要调度人力的执行。
身为三总管的袁小倪,主要负责发生在朝岚古洲内的事物,和奉命对付棘手的江湖人。
任灿玥当年定下的规矩中,她不能出“朝岚古洲”,哪怕任灿玥允许下离开古洲,也必得在限定的时间内回来,否则就算任务成功也视同失败,来自城主的重惩将等着她。
“失宝之事,我心有定见,这事无论我扛不扛,都注定落我身,那么……就以此为进退也无不可。”
连她都看得出来的事,以城主和大总管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来,很清楚,失宝之事是借任双双之口,要她一同解决。
“还有这是韩堂主一同送来的。”清姐将另几封信件转交给她。
“我再去打点水,等会儿敷完药,你擦擦身,快睡吧。”
清姐下去后,袁小倪看着这几封信件,里头全是东方的寻人信函。
她抽出看着,年年发出的寻人信件,袁小倪的眉眼有着忧伤与沉重,更多的是溢满的思念。
“东方大户怠寻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八岁时被一妇人带走,至今已快十年,女童当年模样清秀可爱,右肩上有三颗红痣,失踪时穿着上等绿绸缎,身上还有一方冰种雕成的脐带玉佩,仁人君子若知下落,请与东方宝庄玉铺联系,寻得亲人必有重赏。”
她从抽屉内拿出另外保存的寻人函,这是每年堆累下来的,最下面的二张已压得发黄斑驳,内容随着时间而有所更动,但大要不变,最早的二张寻人函是母亲病逝前交给她的,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她被带走后,沈家一直在寻找她。
这些是属于各地分堂收到的江湖派门消息,在古庄汇整后再传给古城。
早年,母亲定然是从七门楼主那儿拿到,现在,负责传递东方消息的是韩水,她特别要韩水有东方的寻人告示皆给她一份。
她的要求,韩水从来不问原因,有时她庆幸有古庄那群从小到大的好哥儿们,让她对这一路的挫折,能有走下去的勇气。
“哥哥,我也要像你和爹一样,可以快乐在林间飞,像小鸟一样,霓霓也要像小鸟一样飞。”
“霓霓想学轻功?”这可苦恼,小丫头可是每个人都捧在心头上的宝。“学武功很辛苦,爹娘最怕你吃苦,尤其娘对你呵护的,连你在地上走都怕你摔着,你学武功,她第一个反对!”
“可是霓霓如果可以像小鸟一样飞,无论在哪里,只要你们一叫,霓霓就可以很快的飞到你们怀中,尤其娘,只要没看到霓霓就会急得伤心,霓霓每次听到娘的叫唤,都恨不得可以快一点飞到娘身边。”
小男孩听了忽然笑起,“你把这些话拿去和娘说,娘一定心头乐得马上答应。”
七岁以前,她对走路的印象很少,几乎只要有爹娘在,她总是被他们抱在怀中,娘更是深怕她会出事般,成天当她是小婴儿的顾着她、宠着她。
大家说,娘失去过一个女儿,所以对她特别紧张,就怕她出任何状况,连哥哥也总爱背着她,带她四处玩,从出生就被捧在掌心的细细呵护,现在……
“哥哥,我已像小鸟一样会飞,但我……还不能飞到你们怀中。”
对亲生母亲的承诺未完,她……姓袁,不能姓沈。
第5章(1)
袁小倪上斜阳峰时,天边已是夕阳红霞染遍山头,从她所居之地破晓出发,到斜阳古城,多半已是夕阳西下时。
身为古城三位总管之一,她从独特的通道进城,几位外围武护已候着,“斜阳古城”的武护分三个职等,外围的是蓝衣绿结的剑层武护。
“三总管!”迎接的武护们朝她抱拳一揖。
“斜阳古城”除了正规的大门,有森严的剑层武护守城,入山的秘密通道共有十多条,每个通道都设有阵法,七门楼主共用一条通道,其他三位总管各用一条,每个人仅知自己所走的通道口诀,从多年前,谷蕙兰死于非命后,古城的严守就更趋严密。
“三总管,一路辛苦。”候在通道外的二名婢女朝她欠身。
“随行者请这边走。”其中一位婢女负责带领她身边的部属到下人的居所去。
上古城她被允许带二名部下随行。
“三总管,这回也是住上几天吗?”另一名负责为她带路的婢女问。
三总管袁小倪,若城主没特别召唤,每回来古城,大多是中秋、年节或古城特殊日子,才会来到古城住上几天。
“应该不会,可能明天一早就要离开。”
“离开!好笃定的自信!”男子的冷嗤声,在袁小倪经过一座大花园时,从另一端的园中小径传来。“话说你三总管上次入城是一个月前,比起一季才能进古城一回,此次倒是早了不少,该鼓励,你继续努力,很快就能与我和大总管一般,立身古城,共事之乐吗?”
“二总管金口,小倪若不达成,岂不辜负。”对着一旁走来,一派优雅公子的二总管游笙桦,袁小倪笑笑招呼。
“加把劲,虽然出生不能改,残废也不是你的错,但是一个人从骨子里透出的卑微出身和贫乏,靠后天的努力,还是有机会脱胎换骨。”
对她一身的粗布衣、素脸面,肩上和腰间东披西挂着一堆草织袋、细绳结,全身上下满是粗陋品味,从来不曾在身上有半点女子该有的脂粉清香,总是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令人受不了。
对他而言,无论男子或女子,什么身份该有的“形样”他很讲求,偏偏此人,形没形、样没样,游笙桦不掩嫌恶的皱拧五官。
“二总管如此盛情指点,我该感恩把握,就怕以小倪天生卑微的血统,不高尚的品味,再加上对立身古城该有的条件,一路走来的领悟力始终贫乏,最终依旧落得安于山下小庄院,仰望这山峰上的崇高。”
“三总管的自知之明,令我惊讶又感欣慰呀!”游笙桦难得认同她的话。“某些人确实无可救药,与其再做徒劳无功的努力,或许重新投胎比较快。”心中压根不希望此人来古城,污染视觉与感受的品味。
“正确、正确,太正确了,事情若真如此演变,忠告二总管,此生千万莫有子嗣,否则这对你、我都是一大考验与为难。”
游笙桦面色一沉,“三总管该好好解释此言。”
“这是好意呀,可不是要诅咒你绝子、绝孙没后代。”袁小倪以诚恳的面容,认真解说:“二总管亲口所言,要看到我的脱胎换骨,我怕老天爷为完成你这愿望,可能让我重新投胎时,成为二总管的子嗣,由你亲自教导,才好验收我的脱胎换骨。”
看到游签桦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袁小倪再叹道:“只是想到我袁小倪向来带有克亲的命格,万一这个重新投胎,命格依然不变,害得二总管活不到子女的成长就死了,真是小倪的歉疚。”
“袁小倪,你是咒我早死!”
“耶,这个条件的成立,必须我先死。”对怒指来的食指,她同样以一根长指格开。“放心,有二总管这个能干的同侪,必保小倪在朝岚古洲无灾无难,千万不能让我出事早死,那么这件事完全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