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寰颐不悦的蹙起眉头。余皓慈不懂,花鑫是脆弱的,她的逃避功夫一流,像现在这种绝望伤心的时候,不管谁说什么,她只会点头。
只要让她不要再去想悲伤的事,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花鑫啊花鑫,请一定要相信他,千万不能就这样嫁给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
第10章(1)
许知仪拖着一袭深枣红色的长礼服,在大理石地板上走着,紧身的礼服衬出她曲线玲珑的体态,她正绞着双手,不停来回踱步,化妆师几度欲找她补妆,都被她拒绝。
“知仪,你怎么了?”花天郁倒是一身西装笔挺,显得容光焕发。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你去看过鑫儿了没?!”提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火。
“鑫儿?看过啦,她穿白纱真是美丽。”稍早之前去瞄过了,穿着纯白婚纱的花鑫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淡淡微笑就足以迷倒众生。
“你实在是……只挑想看的看吗?”做母亲的许知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看着表,“罗祈勋都快到了,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在等谁吗?”花天郁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去问问新来的赵……赵什么,你要找谁,名字给我。”
赵寰颐一走,空下职位,当年第二顺位的执事人选,立刻调到花鑫身边来。同样是赵家子孙,之前服侍于上代的花家老么,花天郁的么弟。
许知仪回眸一瞪,“我是在等赵寰颐。”
“赵——什么?”花天郁听了气急攻心,“你在等那混小子?”
“对,不只是我在等,花鑫也在等。”她倒不避讳,“你自己去看看你女儿,两眼无神,魂魄不知飞到哪,今天就算叫个啊猫啊狗来,她也照嫁不误。”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今天是鑫儿的大好日子,我不想跟你吵。”一提到赵寰颐,花天郁都一肚子火。“罗祈勋是她自己选的,我们也觉得是个好男人,他又真心喜欢鑫儿,鑫儿嫁他不会有错的。”
“是啊,家世好,人品好,长得又好看,待鑫儿又好,这些我都挑剔不了。”许知仪也同意老公的看法,“只是,有谁问过鑫儿喜不喜欢?”
“这么好的男人,她当然喜欢。”花天郁回得理所当然,“提出结婚的是她,要求速战速决的是她,指名罗祈勋的也是她,她哪会不喜欢?”
“那是因为她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不嫁寰颐,那么嫁给她都无所谓了。”知女莫若母,许知仪清楚得很。“她在责备自己不听我们的话,太过信任寰颐,所以急着要修正错误。想赶紧结婚、生子、独当一面,早日成为当家!”
“这有什么错?这是早该发生的事,都是大家太宠她了。”花天郁倒是乐见其成。
“是啊,就算她为此嫁给不爱的男人,你也无所谓?”许知仪冷哼一声,“当年我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真是瞎了眼了我。”
“你……你这话扯到哪里去了?我们当年可是热情如火,没人逼你嫁吧?”花天郁喊冤。说着说着,为什么又说到他头上来了?
“是啊,倒霉的是鑫儿,我们两人因爱结合,而她对罗祈勋充其量就是喜欢,根本还不到热情如火的地步。”
这话她已经跟鑫儿说过八百遍,但女儿总用无神的双眼笑着说,没关系,她要嫁,女人就该嫁给一个爱自己比较多的男人,总比付出情感却被背叛来得好。
“有喜欢就可以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花氏夫妻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走廊上净空,佣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踩到地雷,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还是有人大步走上前来。
花天启老远就闻到火药味。这一对是怎么了?都几岁的人了,还大剌剌的在廊上这样斗来斗去?给宾客听见了还得了。
他静静的靠在楼梯扶栏上。其实,他觉得知仪说得对。
如今的花鑫已经是一具空壳,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在医院时他就注意到赵寰颐在她心里的地位非同小可,只是没想到会爱得如此深刻。
这些日子他逼问宅里的佣人才知道,原来花鑫出院后,两人的感情竟急遽升温,从主仆成了情人,一旦爱了,就很难再收回来。
就是如此,花鑫才会痛不欲生,因为赵寰颐是她的爱人,不仅仅是一个执事。
嫁给罗祈勋只是逃避,一来可以让自己不再留恋赵寰颐,二来也算赎罪。
只是终身大事怎能拿来赎罪?花家的确需要门当户对的家族,但至少大家都是经过真切的爱恋而结合,名门政要如此之多,哪怕找不到对象?
偏偏赵寰颐是个执事,无法改变他的身份。赵家一直以来,都在花家的庇护之下,像是孪生兄弟,却没有血缘关系。
再像兄弟,依然不是兄弟,赵家世代都是管家,以旧时说法而言,便是世代的奴仆。
纵使现在门第之见浅薄,花鑫还是不能轻易嫁给门不当户不对的对象,这关系到势力的平衡,拥有灵媒力量的她,背负着重责大任,婚姻大事绝不能随便。
为什么偏偏是寰颐?当年就该想到,年纪相近的男女,长年相处要怎么不檫出火花?
“好了,你们小声点,怕全世界都听不见吗?”眼看着这对夫妻都要打起来了,花天启终于开口。
“二哥……”花天郁还气呼呼的,“你听听知仪说什么!”
“都听见了。”他举起手,拉出停战线,“我也认为寰颐会来。”
许知仪喜出望外,有人站在她那边呢。“二哥也这么认为?”
“二哥,你怎么跟知仪一样?寰颐那小子来做什么?他让鑫儿这么伤心,还卷款逍遥,要是敢来,我绝对不放过他!”
“他现在是大老的人,要真走进花家大门,我们还得保持礼貌,你能怎样?”花天启就事论事,他不是没有打探过赵寰颐的近况。
至于大老的干女儿是怎么来的……嗯,说也奇怪,到现在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包括大老自己。
花天郁哼了好几声。没错,他万万没想到赵寰颐那小子这么阴险,玩双面手法,一方面对花鑫体贴入微,一方面又跟大老的干女儿在一起,现在盗款的事东窗事发,却立刻又有支持者,而且后台很硬。
“寰颐的事不能单看表面,我也查过那个账户,所有钱都是只进不出……若想据为己有,依照寰颐的聪明才智,他会用更完美的方法,而不是用自己的名字,开个账户搁在那儿启人疑惑。”
“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必须听他解释,虽然他一直没有出面,我还是相信他。”许知仪忽然叹了口气,“而且他对鑫儿的感情不是假的。”
她也算阅人无数,寰颐看鑫儿的眼神有多热切,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鑫儿就要嫁给罗祈勋了,说再多也是枉然。”花天郁坚持他所坚持的,“不管是不是误会,或寰颐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跟鑫儿永远不可能!”
身份上的差距,谁也越不过。
许知仪闻言,只能难过的低首。老公说得没错,这是跨不过的藩篱。
“宾客差不多都到了,请各位下楼打个招呼吧。”新任执事已在一旁静候多时,好不容易怞了空赶紧提醒。
新任执事走马上任,对花鑫的一切战战兢兢,即使之前曾服侍过花家老么,但那是个自由自在亳无压力的环境,跟服侍下任当家截然不同。他尚未习惯就得立即应付这场盛大的婚礼,压力大到整个人绷紧神经,面对花天启时,甚至望而生畏。
就算花鑫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但下任当家就是下任当家,这执事的责任不好扛。
其实,他第二名当惯了,也好希望赵寰颐快点回来啊!
花天启重重叹口气,旋身往楼下走去。许知仪不舍得回眸望向走廊尽头的新娘房,花天郁扯扯她的手,示意她也一同下楼去。
这是女儿的决定,说不定真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缘份这种事,谁知道呢?
一干人等都下了楼,移驾宅邸的前厅,虽然只是迎娶的仪式,但花家的人脉广,邀请观礼的宾客还是不少。
而此时,一个女仆站在通往花园的后门,确定四下无人后,将门锁个开了。
她一打开锁,就佯装无事的端着水往厨房走去。
所有人都在前头忙碌,后头静寂无声,门悄悄地被打开,一个人影钻入,谨慎的落了锁。
西装笔挺的男人小心且迅速的移动,穿过楼梯下方,再次确定无人后,飞快上楼,疾步往廊底的房里而去。
房里坐着心如槁木死灰的新娘,她呆然坐着,宛如雕像般动也不动。
花鑫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她曾憧憬的白纱,果真像故事里的公主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但是她幻想中的另一半,是赵寰颐,一直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