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皇甫贞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一看到满屋子的人便笑道:“贵妃娘娘这里永远这么热闹,看我今天给您带了什么有趣的?”
“呀,这是暹罗猫吧?真是难得的宝贝。”一众妃嫔都凑过来啧啧称奇,“上一次惠贵妃在画像中见过这猫,还说想弄一只来养,可是一直没弄到呢。”
惠贵妃笑得眉梢眼底如沐春风,“三皇子真是太有心了,本宫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而已……”
皇甫贞笑道:“娘娘交托之事,自当竭力完成。”
惠贵妃看了那猫半晌,忽然突发奇想问道:“兰芝,若是让你把这只猫加在那画上,能不能加?”
“这……画已完成,色墨俱干,只怕……”
华如意忽然上前几步,将那幅画摘下,细心收起。
华兰芝见状立即改口,屈膝说道:“谨遵娘娘之命。”
“还有,上次托三皇子所问之事……”惠贵妃用眼神向皇甫贞询问。
皇甫贞苦笑道:“我已问过太子了,他这人的脾气娘娘应该清楚,娘娘要送他什么,我看都无所谓,您也不用太费心了。”
惠贵妃低头思忖一会儿,忽然一眼看到华如意手中的画轴,灵光乍现,“兰芝,要不你再帮本宫一个忙,给太子殿下画一幅画像吧。”
华兰芝呆住,“太子殿下……可兰芝未曾见过殿下……”
“无妨,过几日自会帮你引见,只是这件事要殿下本人同意才行……”说到这里,惠贵妃又为难起来。
“也未必要他本人同意,”皇甫贞忽然坏笑起来,“只要您和父皇说好,在朝堂龙椅背后的屏风之后放一套桌椅,让画师在那隔屏作画即可。”
惠贵妃立刻高兴得站起身,连声赞道:“还是三皇子有办法!”同时嘱咐周围的人,“这可是本宫要送给太子殿下的寿礼,不准说出去啊!”
众人当然一一笑着应允。
华兰芝无奈地回头看向华如意,用眼神询问,华如意无声点点头,算是答应接下这个差事。
皇甫贞一直在偷偷打量华兰芝,此时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华家的新任首座画师华姑娘吧?幸会幸会。”
“不敢。”华兰芝忙上前行礼。
“正好我要出去办点事儿,不如我送姑娘出宫。”
惠贵妃看出他的心思,抿嘴一笑:“三皇子就是懂得怜香惜玉,那……兰芝,本宫就不送你了。”
华兰芝只好和华如意一起向贵妃娘娘告辞,跟在皇甫贞身后出了拜月宫。
*
“都说华家人才辈出,单看华姑娘我就信了,若非有蕙质兰心,又岂来这锦绣之手?若非有芙蓉之色,又岂能……”
皇甫贞见到美女一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如今见到华兰芝这人间绝色,岂能放过?正忙着讨好她,忽见太子皇甫瑄迎面走来,忙打了声招呼。“大哥,这么巧?”
然后低声对华兰芝说:“这就是太子殿下了。”
华兰芝用手捅了捅华如意,华如意抬起眼向对面张望一下。
太子,她未曾见过的人物。
这回惠贵妃交代的新任务,显然最终又是要她完成。不管是不是让她坐在龙椅之后偷画太子,起码这个人的这张脸,她要牢牢刻在心里。
皇室子孙都是人中龙凤,她今天见过三皇子,以前和父亲进宫也见过其它几位皇子和公主,的确男英女秀,堪称人杰,然而太子殿下——似乎与他们都不一样。
她不是未曾见过这样出色的年轻男子,不论皇宫还是华府,随便拉出一个下人都算得上清秀了,更何况主子,但似太子这样气度雍容中又透着幽冷的,他却是唯一一个。
他有着一张如巧手描画过的俊逸容颜,加上身姿挺拔,气质从容不迫,行走之间举步生风。那一身金黄色的太子装束,若穿在别人身上或许贵气得有些庸俗,他穿来却不知为何贵气中带着几分寂寥,几分疏离,显得格外清朗俊逸。他鼻梁挺秀,嘴唇秀美,眉似春山,目似晨星,这一切本该让人爱他爱得心生暖意,可偏偏他又冷得让人生畏。
她看得怔住,心中暗叹,这个人——好难画。
难画的不是形,而是神。她开始担忧自己到底能否胜任。这人可是太子,日后的帝王,若是一笔画错……会给华府招来大祸。
她的心中千回百转,全是忧虑,这边皇甫贞已经和皇甫瑄话起家常。
“大哥,看你这去的方向,难道是皇后那边?”
“嗯。”皇甫瑄瞥了眼皇甫贞身边的华兰芝和华如意,虽认不出面孔,但她们两人身穿便服,显然不是宫中宫女,便问道:“两人是宫外来的?”
“华府的画师,这位美人儿是华府新任首座画师,华兰芝姑娘。”
皇甫贞好心引荐,华兰芝急忙行礼,皇甫瑄却没再多看华兰芝一眼,只对华如意说:“你去一趟青龙院,叫那里的太监把我的香盒找到,送到皇后那边,我等会儿急着要。”
华如意一怔,向后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其它的太监宫女,他的的确确是在对自己说话,便嗫嚅着说:“可是殿下……我不认得青龙院……”
皇甫贞正想和华兰芝说悄悄话,立即热心的为她指路。“青龙院很好找,你一直向南走,看到有片院子,外面围着一圈绿色的宫墙就是了,上面还有匾额的。若不认得,路上拉个太监宫女都能指给你。”
皇甫瑄吩咐完毕便走了,皇甫贞又自愿自的领着华兰芝离开,只丢下她一人,看来实在是推不开这个差事,只好硬着头皮寻找青龙院。
好在正如皇甫贞所说,青龙院并不难找,只是当她和那里的值守太监交代完皇甫瑄吩咐的事后,那太监吃惊地打量她半晌,嘀咕一句,“殿下素来用人谨慎,就算是小顺子临时脚崴了,也不该随便拉个人就……”
虽然如此,但那太监还是去殿内找来皇甫瑄要的香盒,交到她手中,让她再送到皇后那去。
华如意捧着香盒,为难地问:“这个东西……难道公公您不能送过去吗?我对宫内并不熟悉,万一耽误了……”
太监一笑道:“那是姑娘您不了解太子殿下的脾气。太子殿下让人办事,向来是交托一人,有始有终,不喜欢中途换手,以免出了岔子。更何况,太子殿下他……虽然不大认人,但若突然换了人被他发现,太子殿下会生疑的。”
“不大认人?”华如意疑惑问:“是说殿下记不住别人的相貌?”
“是这个意思,殿下不认人相貌的,就算是在朝为官几十年的老臣,殿下也多是凭他们的声音去辨别。上回吏部尚书萧大人伤风严重,声音都哑了,来给殿下请安,殿下还问老人家是谁,让萧大人差点没哭出来。”
华如意看着手中的香盒,忽然在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位太子殿下不认得旁人的容貌也就罢了,会不会连他自己的容貌都不大认得?
若是如此……那画像要画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唯妙唯肖、形神兼备,其实全凭画师一手掌控了?
第2章(1)
华如意走进含香楼时,前院正热热闹闹地忙着迎宾接客。
鸨母看到她来了,笑着将她扯到一边去,“如意啊,今天可要好好画,那房里的人可不一般。”
“我的规矩……”
她才开口,一语未完,鸨母立刻点头:“当然和对方说了,不画本人面目。对方有钱有势,也不希望自己的脸被画到画上,万一让旁人看到了,可就不好办了。你快去吧,帘子后面那道门我已经给你开了,只等你到了就可以开画。”
华如意顺着旁边的楼梯走上嬷嬷指点的厢房,绕到侧门,果然那道门已经开了,门内丝竹声响,娇笑声宛如银铃,旖旎柔媚得好像丝绸一般。
当她走进房时,早有认得她的小丫鬟对她微笑着点头,扬声说道:“如意姑娘来了!”
外面的丝竹声陡然变了,销魂蚀骨,令人听得骨肉都酥了。然后帘子那一面传来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再然后……便是那令人面红耳热的云雨之事,就这样赤裸裸在帘后展现。
华如意铺平纸张,拿起毛笔,抬眼看了一下,就开始勾勒人物的身形。
是的,堂堂宫廷画师的小姐,只有皇亲国戚才能邀令他们作画,如今她却在这最低贱的青楼中,画着所有画师最最不齿的春宫图。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其实春宫图在东岳并非罕见之物,大富大贵之家虽不会公然谈论此事,却会在私下宣扬自家有装订精美、画功精妙的春宫图藏本,因为一本好的春宫图,真是千金不换,由此也可炫耀财势。
华如意是一年前开始画起春宫图的,在此之前,她所画的作品一直不被允许公开供人赏阅。所以她的画功虽在府内有目共睹,却始终籍籍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