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无盐的小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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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兰芝本宫见她当面画过,写意还好,工笔就差了些。你不要以为本宫是个妇道人家就不懂画,当年本宫出嫁之前,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的。”

  华如意嘴唇动动,很想趁机拍拍皇后的马屁,但她向来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此时又过于紧张,更加说不出口。

  “这几幅画,你想不出为何会落在本宫手里吧?”皇后微微冷笑道:“因为太子殿下现在的地位极其重要,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东岳举国的局势,本宫必须对太子严加保护,他所到之处,所见之人,本宫也会查个明白。”

  她将那几幅画反手一扣,“这些画,就算是你的罪证,先留在本宫这里,至于如何处置你,本宫会再想想。”

  华如意垂头丧气的离开皇后那里,坐在宫门外的台阶托着腮出神。皇后娘娘的疾言厉色,显然就是要严惩她了。如何严惩呢?赶她出宫吗?还是迁怒降罪于华府?

  那天她和皇甫瑄说春宫图丢了的事,但他好像因别的事心事重重,听完了也没特别的表示,只是简单安抚她几句。然后这几日他又忙于各种大小事情,早出晚归,极少到藏书楼来看她。

  于是她泄气地想,这就是帝王恩宠吧?热劲还没过去,自己就也要被打入冷宫了?

  但不久,她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三皇子皇甫贞涉嫌谋逆,已被问罪。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皇子看上去那么大方爽朗的人,怎么会涉嫌谋逆?但是她又不好向皇甫瑄求证,因为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都必然会是他心中的痛,她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在他伤口上撒盐?

  罢了,也不必等着和太子殿下道别,她还是早早收拾好东西,等着搬入天牢的那一天吧。

  她心灰意冷地往藏书楼走,路上竟碰到了惠贵妃。

  惠贵妃自从被关入骑鹤殿后,就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步。今天竟然衣着华丽,堂而皇之的走在皇宫之内,自然引起不少人留意。

  华如意和她迎面遇上,一边行礼问安一边关切问道:“娘娘,您……一切安好?”

  惠贵妃的脸上却没有过分的狂喜,大概这一劫让她对眼前的一切都还惶惶不安。

  “如意?”她看着华如意,依然一脸恍神,“是啊,我一切安好,已经可以回拜月宫了。听说是三殿下给我求的情……三殿下呢?你见到他了吗?”

  “三殿下……”华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真的很诡异,三皇子皇甫贞为惠贵妃求得了自由之身,他自己却身陷囹圄。三皇子为何在自己危难之时,还不忘搭救惠贵妃呢?

  她望着惠贵妃,忽然发现一件事——惠贵妃的样貌与她之前所画的魏妃竟有几分相似?

  难怪惠贵妃在后宫会一枝独秀地受到专宠,想来是皇帝对魏妃依然不能忘情吧!

  三皇子那天去看望惠贵妃,大概也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母妃的影子了吧,所以,他才会在人生走至最谷底的一刻,为这个神似自己母妃的可怜女人力争一个清白?

  她唏嘘感慨着,满腹惆怅的走到藏书楼,却发现华兰芝竟然站在那里等她。

  这几日,她也在为兰芝担心。她知道兰芝对皇甫贞情根深种。她之所以敢将象征族长权力的传家方印交到自己手里,应该也是为了当她日后出嫁时华家仍有人可支撑大局。

  如今三皇子如大山倾颓,兰芝……该怎么办才好?

  华兰芝迎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目都是盈盈的水光,“如意,我是特别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华如意以为自己听错,她一个大家小姐,平日只在华府和皇宫走动,此刻一句“辞行”乍然出口,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要去哪里?”

  华兰芝用手背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努力笑道:“你不知道吗?三皇子自请流放至豫州,我要跟他一起去。”

  华如意闻言被她那股矢志不移的气势震慑住。她想不到平日看上去纤纤弱质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在皇甫贞危难之时不离不弃,以终身幸福相许。

  所以她也没说出任何劝慰的话,若易地而处,皇甫瑄被远放他乡,她也会舍命相随的。

  于是她握住华兰芝的手,问道:“几时动身?”

  “明日一早就走。”

  “那我今夜陪你喝送行酒。”她话刚出口,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不禁叹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出宫去。”

  华兰芝笑道:“这件事你就要问太子殿下了,你若嫁了他做太子妃,自然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华如意长叹道:“你别奚落我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宫里的小宫女我都当不成了。”

  “那怎么可能?昨日太子派人上门送聘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送……聘礼?什么聘礼?”华如意傻傻地问。

  华兰芝笑道:“你还和我装什么胡涂?那么好几大箱的聘礼送到家里的时候,我爹都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家会出一个太子妃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张口结舌愣了好久,突然间举步就往青龙院跑。

  “如意,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儿?”

  皇甫瑄的声音就在她毫无准备的一刻突然出现,她举目看去,只见他站在卧龙宫门口,身边还围着几位大臣。

  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然后缓步走向她,笑容可掬,“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谁吓到你了?”

  “殿下……那个……兰芝她说……”

  皇甫瑄眉毛扬起,“昨天我下聘的事情,她已经告诉你了?”

  “是……可是……”她还是满脑子混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他伸臂揽过她,“走,先和我一起拜见母后。”

  “皇后?”她又吓得将他推开,“对了,皇后娘娘被我惹怒了,我以后可能连宫门都进不来了。”

  “哦?你几时惹到母后了?”他好奇的低下头。

  她难以启齿地嗫嚅着,“就是我画的那几幅画……画上有你,被皇后知道了,刚刚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还说要处置我……我想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你娶我的。”

  皇甫瑄定定望着她,倏地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母后说清楚,就说那画是我让你画的。”

  “那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怎么会相信!她说这是秽乱宫廷……肯定是要严惩我的。”说着说着,她忽然热泪盈眶,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殿下……我看我和你是有缘无分了,都怪我太贪心,不该画那几幅画……”

  皇甫瑄低低笑道:“看把你吓的,好像大祸临头似的。”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在她耳畔低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便不怕了。当年母后为什么会当上皇后,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母后画了一手好画,她曾经画了一幅‘秋宫长恨’,请父皇题诗,那幅画现在还挂在母后寝殿中的妆台上面。”

  “那又怎样?”她啜泣着,抬不起头来。

  “那幅画……就是一幅春宫图。”

  “啊?”她不敢相信,惊得抬头看他,“真的?可是……”

  “你不信,我就带你去母后的寝殿瞧瞧,母后若敢再恫吓你,我便用她和父皇当年的事情来笑她。我敢说,她虽然嘴上骂你,但心中必然称赞你的画功远胜她当年。”说着他拉起她的手,“快走吧,我忙了一天,肚子也饿了,正好去母后那讨顿午膳。”

  她脚步不稳,一时没有跟上,被拉得一下子撞到他的后背上。

  他回过头看着她揉着鼻子又不敢喊疼的样子,不禁笑道:“本来脸就圆得看不到什么棱角了,这鼻子要是再撞扁,可就更见不得人了,日后怎么母仪天下?”

  “殿下真要娶我?”她总以为这是一场美梦。

  “我做事向来言出必行,几时哄过你?”他嫌她腿短走太慢,伸臂一揽,将她抱进怀里。

  她仰起头,看到的是他那张意气风发的笑脸,有许久不曾见过的开怀笑容。

  她不由得抓紧他的手——罢了,她一会儿再见到皇后娘娘时,就改改性子,拉下脸来好好说些软话为自己求情吧。

  不是为了做太子妃,而是为了日后能天天看到他的笑颜,为了此后几十年能长伴在他的身边,她便心满意足了。

  前面那座殿宇已经清晰可见,她加紧走了几步,终于并肩随行在他的身旁。

  一阵清风吹来,栀子花香彷佛在身边飘过。

  她忽然想起,若是能将那几幅画从皇后那里要回来,她要题上两句诗——

  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虽然并非相识在花季,但日后若有后世记载她和皇甫瑄的事迹,栀子花也算是他们的媒人之一吧?但愿史书上不会记载她画春宫图这件事,要不她可就真的要成为后世子孙的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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