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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紧的眉头没舒展开,孟千瑰细弱地呢喃:“我破相了吗?变丑了……人家会怎么看我……”

  她从来就不怕痛,没有什么比“美”更重要。

  汤舍松了口气,她没事。他很确定她没事。“没事就好——”

  “哪里没事?”孟千瑰坐起身,美眸这会儿睁得大大的,和鬈发乱得像会飞。

  “后天还有一场秀,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席——”看清眼前的汤舍,她整个人发起怒来。“你在干么?”纤指指着他上身下身。

  汤舍明白意思,直说:“出于紧急、出于紧急——”

  “紧急就能不修边福?紧急就能邋遢?紧急就能遗忘品味?”孟设计师怒之又怒,大概是伤口很痛。

  汤舍自恼没将昨日那条蛇头毒牙苹果皮领带挂在脖子上。比起品味,孟千瑰更喜欢寓意讽刺的美学!“你难道不能把我想成成“底层的珍珠”?”汤舍为自己的汗背心、功夫裤说项。

  孟千瑰撇开脸庞,躺回枕上,不看他。“我被车撞伤了,你很开心,还采花庆祝……这野花一点美感也没有——”

  “这不是采来的野花!”汤舍音调着急。“我等会就买一千朵玫瑰花来——”

  “你要解释什么?”冷漠的质询打断汤舍。

  蓝卓特讲话的态度永远带着讨人厌的律师习气。汤舍转过头,有些烦躁地冲口道:“我没有什么该解释!卓特舅舅,感谢你送千瑰就医,千瑰没事了,你忙你——”

  “我今早吩咐莫霏找你商量事,她此刻正在这急诊处接受治疗,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蓝卓特沉眼看着汤舍,把他当成杀人犯一样。“莫霏是我很重要的助理——”

  “我会负责医疗费用,直到她康复为止。”汤舍这下的心虚被蓝卓特捉个正着。

  “所以,是你让莫霏受了伤——”

  “我也受了伤!”

  “我和归害她受伤!”

  两个声音同时抢白。

  病床里的孟千瑰听着男人嗓音绕着一个女性名字,早就越听越感委屈而不甘心,她忿忿扬声坐起。

  汤舍一副“你要怎样”的表情,瞅睐蓝卓特。“是我和归害她受伤。”重复一次,怕他没听清楚另一个罪魁祸首。

  蓝卓特眼神一掠,看向孟千瑰。汤舍下意识被他的视线牵动,循着望去。

  孟千瑰感受到男人的瞅视,皱眉喊道:“走开!统统走开!”

  汤舍猛地明白了什么,回眸对着蓝卓特。“你以为——”

  “不要在这里吵闹。”蓝卓特旋足即走。

  汤舍跟了两步,返回床边。“千瑰——”

  “不要叫我!”孟千瑰跳下床。“我会自己回工作室!”说着,她在蓝卓特之后,走出喷气的怪门。

  汤舍真觉一头灰雾冲着他笼罩。好像所有受伤的人都是他害的,无数的气喷在他脸上,他是活该倒楣。出了钢铁门,他已找不到女友身影。

  蓝卓特等着逮他似地说:“莫霏的诊疗结束了。”目光从汤舍脸上移往另一道钢铁门。

  这霎时,汤舍不仅眼睛跟着蓝卓特,连脚步也自动往他注视的门移动。那门像怪兽大口,一张,将他吸进去。

  莫霏坐在诊疗椅,左手像是进行了大工程,用悬带吊挂在向前。医师正细心说明她该注意的事项。莫霏听了,皱皱眉。

  “这样会影响我的工作——”

  “叫你老板帮你请个助理。”医师建议她。

  莫霏笑了。“哪有这个道理——助理请助理?”

  “我要是你的老板,一定帮你请。”医师回应得慷慨。

  “真谢谢你,Dr.Fly——”

  “王医师,巡房时间到了。”一个提醒嗓音让莫霏与医师的交谈停顿下来。

  回过神,医师说:“你休息,晚点儿再走——”

  “我得去看看大迈。”莫霏站起身,看见进门的汤舍。

  “你可以走了?”汤舍朝她走近。

  她说:“汤大师,我的脚没有受伤,当然可以走。”

  “你真有幽默感。”医师一笑。“是啊,我确定你的脚没受伤。”看了眼汤舍,丢下话。“她还不能走。”他先行一步,去巡房。

  莫霏移脚,汤舍也移脚,他说:“医师说你还不能走。”

  两人中间隔着一堆罂粟花。莫霏垂首,盯着花。

  “他们给我注射一些药,等观察时间过,才能放人。”她简单说明,抬眸对住他。“汤大师,你知道罂粟花的花语吗?”

  “什么?”汤舍脑中一顿。

  “希望。”她说话的神情像在讲条件。

  他便问:“希望什么?”

  莫霏眸底溜过微光,退两步,右手指指吊着的左腕。“希望你好好补偿这个——”

  “好像很严重。”汤舍盯着和她衣着不搭配的悬带三角巾,说:“有点糟糕,糟糕得不得了,像是在圣母院里展出杰夫与小白菜……”病痛缠身,心情往往够烂了,这些医疗物件就不能设计得更具品味与美感吗?

  “我买了些花。”他终于了解为何探病得买花。

  “你买得真多,但这不能当作完全的补偿。”莫霏伸探右手,抽一朵花,弯挑红唇,淡淡露齿。

  这笑容专业极了,经过计算似的。汤舍学建筑,很懂计算,可面对莫霏这抹笑容,他茫然地愣住。

  然而,她保持这抹笑容,往下说:“我需要一个助理,汤大师——这花,就麻烦你了。”把抽自他胸前花束的红罂粟长梗穿进三角巾边缝,姝艳花形展露其外。

  那医疗悬带,真的很丑,他却觉得她的举动性感得不可思议!那横插进三角巾中的罂粟花,花瓣微掩,使她的左手指尖忽隐忽现,指甲时而粉红,像花苞。

  他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的爆裂幽响?甩甩头,怕是他脑袋坏掉,发疯!

  他可笑地要相信了,相信——

  苹果花屿的空气含有麻药迷毒成分。

  第3章(1)

  “首先,请你跟我来——”这句话本身是迷药。

  汤舍没问莫霏要去哪儿,她一旋身,他就跟上,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他忘了走多远,也没记拐了几个弯,上了几层阶梯,过了多少拱门,来到急诊处的后花园,站在园径,眼睛望着东方的建筑。太阳盹在绿色斜屋顶,半盖洁白云被。有些病患从那建筑出来,于花园里散步着,沉思着,与病友闲谈着,朝西方海滩走去,看来虽无愉快也宁和,很平静,像急诊处那些祈祷的人一样。

  他说:“这是病房区?”

  “没错。”她回头,停了停脚。

  他紧张起来。“医师要你住院?”该不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严重后遗症吧?

  “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伤是不是很痛?”

  “Morphine!”一阵高呼旋来。

  仿佛有人比她痛,所以大叫回应他的问题。

  汤舍眯眼遥瞅,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病患,以这样被制约般的方式,回应他问题里的“痛”。

  “Morphine.Morphine——-”那人拄着拐杖,离他们少说二十五公尺,但正在接近,且速度快得出奇。

  用不到十秒,他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有一张男人看了,会很想痛记扁的脸——

  至少汤舍时常有这样的冲动——他身着住院病患穿的叠襟衫,腿上打着石膏,完全不影响他移动,他甚至不需使用无障碍设施,顺利过了头地从台阶下来,沿着园径来到他们前方。“Morphine!”又是一声叫痛似的调调儿。

  莫霏转过身,惊讶眨眸。“大迈,你能下床了?”他前不久住进医院,躺在病床吊着腿,听说得牵引个几周。

  “我觉得没那么痛了,而且我的右边是好的。”以右脚跳了跳,舒大迈这才稍微瞥眸。“好久不见,汤爵——”

  “我叫汤舍。”汤舍相当反感这位同行称他“爵”,别人以此称他,是出自于对他家族的真心尊敬,这位同行这般称他,则是刻意讽刺他个人。汤舍还以颜色说:“大迈克汉堡,你听着——”

  “Morphine。”舒大迈打完招呼,即将汤舍空气化,心神放在莫霏身上。“你怎么受的伤?苍蝇王说你来了,我以为你来看我,没想到是挂急诊,我听了马上冲下来。你看起来有点严重。”皱眉打量着莫霏的手。

  “没你严重。”莫霏也打量着舒大迈的伤腿。“长迎说我的伤很快会好。”她要他放心。

  “长迎是那位帮你诊疗的医师?”汤舍不甘被忽视,插嘴提问。“他不是要你住院——”

  “他没要我住院。”莫霏微侧身形。汤舍随即站近,抱着花的手轻碰她弯挂的肘关节。她回正身,像在避开他。他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说:“我请你来这儿,是得让你和大迈见面谈谈。”

  “我和汉堡男有什么好谈?”汤舍半是轻蔑半是不悦。

  “你刚刚说什么?”舒大迈倒是好奇地斜提眉梢问道。“我几分钟前好像漏听了汤爵的指教?”

  汤舍冷哼。“我说你像发情的兔子。”一见异性,跑如跳,哪像个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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