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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好久了,汤舍一回忆过往,会想灌醉自己。可他没资格醉,他的心情就像出走回来改吃素的归。他想醉,也不再喝醉。他成为工作狂,大量接案,他必须付妻子——前妻——大笔赡养费,直到他终老。痛苦吗?有一点。他如果不是这笔天文数字,他和她就完全没关系了,他不想这样,一点也不想。

  他真是个卑微的失婚男人。

  母亲说他自作自受,霏霏不信任婚姻,却愿意嫁给他,他该珍惜,霏霏全心信任他,他让她看到的画面太强烈。

  那是孟千瑰的风格,不是他,为什么他们不明白,他是被设计的——那几天,他总在他投资的餐馆“空间”,吃饭喝酒;婚后,他很少外食,但那段期间,妻子出差,女儿被母亲接走,归被晾鱼干的欧阳晾晾——日京子借去当缪思,家里太冷清,他便和几个朋友天天聚餐,喝酒喝到尽兴也烂醉,他烂醉上了一辆车,车开很猛,像要载他进地狱,地狱里有他曾经交往过的时尚设计师孟千瑰,她啊他乱七八糟的梦中剥他衣服,仿佛他还在帮她走秀的后台情景……那真是地狱之梦,清醒后,他真的处境如进地狱。

  妻子坚持离婚,他想他伤了她的心。那当下,他真的让她太伤心。

  母亲说,你们分开吧,照霏霏的意思,霏霏是你的法律——父亲说,不用试图解决,放着就好。你所面临的艰难,以后都会是你的财富。

  他签了字,一无所有。

  他和妻子离婚,不,是妻子和他离婚后,他被赶出她的屋子是理所当然,回到他单身时住的公寓,离妻子太远,岩石区——巢的二楼事务所也是,那些地方让他很难以“偶遇”、“巧遇”的借口见妻子,索性搬到港区、可以鸟瞰零号码头尤里西斯街的办公大楼,他的办公室在三十一楼,也是他的家。他吃睡都在那儿就像尤里西斯在海上漂流。

  一个不错的案子像浮木让他攀上。地点在他的妻子——前妻——曾居住的双层楼房隔壁。他有个借口可以接近她,她对他太狠心,苹果花屿的法律对他太狠心,一朵喷了农药剧毒的花插在他背上,并非他所愿。

  他接了案子,没多久,开始在那片临海橄榄园建造橄榄树宫殿。他天天去监工,以为可以“偶然”看到妻子和女儿,并且与她们聊上两句,但一直到完工,他都没见到她们,一次也没有。

  “是不是搬走了?”汤舍苦恼皱着眉头,手里玩着电视遥控器。七十二寸大荧幕播报着加汀岛新闻——帆船祭典盛大展开,苹果花屿酒商共襄盛举,赞助……无意识地切换着频道,汤舍人到了加汀岛,心依旧在苹果花屿。妻子为什么连搬家也不让他知道?她们不住尤里西斯街了吗?还是搬得离他更远,不在苹果花屿?

  霏霏啊,霏霏——我有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他知道,她们可以常常见到他,在电视上,他接受访问,写建筑史之城堡的故事发表在各大杂志专刊,这城堡的故事是他为女儿讲的,每一篇开头都是“我的小公主爱翔”,每一篇内容的城堡里都住着国王和皇后,附上大量相片解说对照,故事很生动,使得枯燥建筑史变有趣,大受各界人士喜爱,后来还集结出书,卖到缺货。他送了一套特别限量版有声书给女儿,遭到退回。他想,妻子是认为他在消费女儿。

  真糟糕,越做越糟糕。莫非,真要他走一趟图尼埃法尔?

  汤舍又转了几个频道,站起身。他还是的喝些酒。抓着遥控器,他走出视听间。他倒满是扶桑花纹饰雕刻的客厅吧台,取了一瓶苹果花蜜酒,要开瓶,才发现自己捏着遥控器。真是习惯难改!妻子老是笑他,什么都要遥控。

  妻子哪知道,他的遥控器,早被她带走,让他无法遥控她回他身边。

  汤舍放掉遥控器,开酒灌着喝了,一口就是三分之二瓶,他看看剩下的三分之一,好像有种“难舍的yu/望”调酒是用苹果花蜜酒调的,想着,他把这旅店套房吧台提供的所有酒品,和苹果花蜜酒混在一起,喝光光。

  莫霏有点头晕,她觉得自己醉了。加汀岛名饮——海神的复仇——果然不能小觑,她才喝了两杯,就走路轻飘飘,脚步踩不实,虚嘘浮浮,好像有人操纵着她的手脚,都快跳起舞来。

  她的心情确实在跳舞,好久没这么轻松了。女儿不用她操心,小小年纪自己决定要念寄宿学校,今天的入学参观,小人儿开心地在海上操帆,笑得美丽小脸蛋骄傲又得意。女儿很喜欢帆船,说是海上飞翔,爱翔喔!爷爷很放心,称赞宝贝孙女独立早,奶奶是学校董事,更无须担心,他们要她安心回苹果花屿工作。今晚,女儿就交给他们,培养祖孙感情。

  莫霏拐进廊弯,双脚绊在一起,她轻声笑了,真的是喝醉了呢!她脱掉高跟鞋,唱起歌。“The baffled king composing hallelujah——Hallelujah——”

  “霏霏!”一个声音响起。

  莫霏顿了顿,柔夷抓紧高跟鞋,正要开房门。

  “霏霏!”罗马式墙镜上闪过人影。

  莫霏转身,对门冲出一个男人抱住她。她的高跟鞋咚咚落地,她推着男人。男人后退,抱着她后退,像在跳探戈。

  “放开我!”莫霏娇喊。他身上——好浓的酒味!

  “霏霏,你怎么会在这里?”汤舍搂紧怀里的女人,她越挣扎,他越搂紧。

  “是梦吗?我捉到你了!霏霏、我的霏霏——”

  “汤舍!放开我”莫霏认出男人了,早在他抱住她的瞬间,她就知道是他,不,更早,是她恍恍听到他唤她时,她以为自己醉的幻听。

  “霏霏,你喝酒了?”一个醉鬼质问她。

  “你管我!”她捶他的胸膛,捶不开贴粘。

  汤舍实在太兴奋了。这如果是梦,觉对是他离婚以来最美的梦!感谢加汀岛!

  感谢花神主人找他来设计!感谢苹果花蜜酒、啤酒、威士忌、苦艾酒、伏特加……感谢——哈雷路亚。

  他得把握,别让梦醒。他狠狠地缠吻怀里的美人,她还想逃,结果两人跌在一起,摔进门里。

  “喔!霏霏、霏霏……你痛不痛?”汤舍拥着怀里的宝贝。

  莫霏压在汤舍身上,没摔疼,可她听见很大的碰击声,不由得担心起他的头撞到玄关桌狮脚。她想起身,他不让,手臂牢箍着她。

  第8章(2)

  “霏霏……”他翻身,将她罩住,俯首吻她的嘴。

  “汤舍——”

  “是,是我,霏霏,是我,我好想你,你不想我吗?霏霏……”他吻她的唇,吻她的鼻,吻她慢慢沁湿的眼。“你去哪儿了?我在你隔壁的橄榄园盖宫殿,怎么也看不到你,你去哪儿了?我亲爱的霏霏——”

  犹若吟诗,他的嗓音充满深情。

  明明是喝醉,明明以为是梦,明明可能只是yu/望——他曾经因为这些,犯了错,到现在仍吃着那苦果。

  说她不原谅他吗?早已无所谓。没有原谅不原谅。她听见他说想她、要她时,就哭了,哭得满脸湿,像汗水,咸味涩口的汗水,淌在她唇上,她睁开泪眸,才发现不单是自己的泪,而是他也在哭。

  她摸他垂泪的俊颜,他偏着脸吻她的掌心,像是不想让她看他掉泪。

  她说:“没关系,亲爱的,没关系——”

  他们都喝了酒,醉了,可以痛快地相对流泪,做yu/望的发泄。

  他说:“霏霏,你是我永远难舍的yu/望,我的爱,我已经无法是双面……”

  他们紧紧相拥,唇贴着唇,她把他的舌头含住,皓齿微微咬,让他尝她嘴里的“海神的复仇”,他则轻轻舔她,像条温柔的蛇。

  他们缠紧彼此,肢体缝细着,衣物垫在身不比旅店高级羊毛地毯舒服柔软,像一个窝、一个洞。她闻到自己身上香味弥漫,那味道,是他多年前送她的那瓶香水。他说,是她的迷香。

  哈雷路亚。

  他要旅店用妻子每听必脱鞋的歌曲,作他的起床号。醒来却不是音响系统启动,是他美好的梦结束。

  汤舍坐在Soge豪华套房的国王大床中央,有些遗憾这大床没有一个皇后,同时有些庆幸自己单独坐在这儿。那一年他同样喝醉醒来,同样梦见妻子,结果惨烈难堪。

  他跳下床,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穿上晨衣,走寻一趟,没有任何他脱下乱丢的衣物,可能是旅店管家、服务员收去送洗,地板上干净得看不出一根掉落的毛发。

  那么,就真只是梦吗?

  他记得他和妻子先是在玄关,然后在浴室、在床上,还有窗台的软榻。大掌摸着一尘不染的铺垫,汤舍在不愿意只是梦一场,但是又何奈?他现在连妻子在哪儿也不知道。叹了一口气,通信系统响起,他退离窗台,回床畔,按了免持听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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