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蕾莱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在他眼里看来十分幼稚可笑。
到底,十八岁的青涩少女面对这种场面时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临场反应?她不知道。
尽管早熟,尽管早已知道所谓的现实是残酷血腥且丑陋的,但她只有十八岁,对未来茫然期盼、愚笨无知的十八岁!
在接过最后一本诗集后,拜伦猝不及防地擒住打算再战的皓腕,令她感到可恨的是,他脸上毫无怒意,嘴角带着一抹对待玩童似的按捺淡笑。“你以为我瞎了吗?你这只恶心的变色龙!”
拜伦挑高俊眉,故作质疑,“变色龙?为什么我听起来像是称赞?”
“你在Dolly面前装得一副温柔体贴的好人样,就算你演得再逼真,我还是看得出来你是什么样的瑕疵品!”用词粗鲁也非一两天的事,她懒得修饰脱口的言词。
“是啊,所以我才喜欢你。”一句疑似玩笑的暧昧细语后劲极强,向来无往不利,但偏偏眼前的少女硬是不买账,只拿一双大眼愤恼的与他相瞪。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但是,随便你想怎么诱骗Dolly都行,看是要骗她上床,还是要把她卖到国外的歌舞厅都随你便,前提是快点放我离开!”
咬牙吼完,她豁出去的硬是缩回右腕,却因力道过猛而仰倒,躺在软垫边缘,她一愣,那猫科动物般的幽雅顽躯随后覆了上来,只手撑在她脸侧,另一手则拨弄她枕于脑后的细致秀发。
刹那间,难以言喻的诡谲氛围如同无形的迷雾,弥漫萦绕,两双眼睛透过视线对峙着,一方懒懒的含笑,一方愤怒的睁瞪。
“我以为你会要求我放过她。”
“是她心甘情愿让你绑架,我管她去死!”此刻她只管自己的死活,其余一概不理!
“她父亲从你小时候便资助你直到现在。“
罗蕾莱冷笑,“钱对他们家而言并不是钱,而是拿来消遣,用来包装他们善行的必须投资,而在他们拿我来交换Dolly时,这笔烂账等于已经一笔勾销,再无牵扯,是Dolly她自己愚蠢不逃,要死要活都已经与我无关。”
拜伦默然凝视着竭力隐藏己身脆弱的清秀容颜。她还是太嫩、太青涩,以粗劣的手法来隐藏遭受背叛的痛苦,故作冷酷不在乎,依她的年纪和阅历而言,能有这样的伪装能力已值得赞许。
太像了……
“一点也不像!”罗蕾莱失控的怒喊,秀颜上的恼意更见浓烈。
“光凭你能轻易看透我的想法这一点,我们就很像。”拜伦刻意撩动她披泄如缎的黑发,以轻柔的手劲与含笑的双眼征讨执勤下降的少女。
“我管你像什么,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绝对不透露半点关于你和小公主之间的……”
“我有个棘手的麻烦。”阻断她发言似乎成了拜伦最大的兴趣,满意地看见她忿忿不平的咬着唇,他才继续道:“有两方人马都向我讨罗蕾莱,一边是我的家族,一边是拔擢我长大的恩师,你说,若是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罗蕾莱冷静思索着他这番话的真实性,聊胜与无地反问:“为什么他们都想要罗蕾莱?”他是想考验她,还是纯粹想借由这些话引她入瓮?
“因为,罗蕾莱属于罗兰家族。”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拜伦凑近她几分,挑逗的轻抵她耳畔,“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将你留在这里,等待验明正身的机会。”
灼热的气息撩拨得她细致的耳朵泛起绮丽的晕红,蚀骨般的战栗如涟漪,一波又一波汹涌的传递着,直透心扉,他简单一句戏谵在细语便能颠覆她的理智,让她无力招架。
“验、验什么正身?直接验DNA不是更快!”罗蕾莱的嘶吼明显虚软,只因压覆于身前的顽瘦身躯不断缩短两人间的空隙,弄得她紧张的神经一根根绞紧,鼻息急促。
逗弄她是一件很有趣又不会腻的事,看着她逐渐不受控制的自卸心房,对他的抵御一寸寸瓦解,就像是静观猎物投降前的无谓抗争,看在捕猎者眼里,无疑是一种自尊膨胀的极致享受。
“在解决我个人的私事之前,假的罗蕾莱不能被拆穿。”拜伦轻笑的唇蹭着她耳下的肌肤喃语。
“假的?”僵冷的馨躯不断让扑来的热气温暖,暧昧得让她心慌,她拼命稳定趋近崩溃的涣散心神,想借由思考来让自己清醒。“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你说呢?”他俊脸微抬,居高临下的俯视,略眯起眸子,像是一头趴卧在她身上,慵懒的狡猾狐狼。
答案再清楚不过,倘若真如同他所说,其中一个罗蕾莱是来自于什么罗兰家族,那么,拥有至亲的Dolly当然不会是首要人选。
“罗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她惊惶的仰视他刚毅的下颌,总有种瞬间他便会扑袭而来的错觉。
听见她带着惧意的问题,拜伦蓦然一笑。但他眉宇间的摺痕却未曾消减,笑容略带一抹阴郁,莫名地揪疼了她敏感的神经。
这才是真的他,真正的拜伦。这个连她自己都不能解释的思绪窜入脑海。
顷刻,错觉终于实现。
俊美的脸庞俯落,在她全然恍惚的情况下,跋扈高傲的男人将唇凑近发愣微启的芳唇,邪肆放浪地伸出舌尖滑过她骤然染逦红霞的脸,最终滑至颤抖的柔软唇办,一口吞吻。
在这狂烈蛮横的索吻之中,她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经由他这几斤失控的吻法,她自己推敲出一个结论,罗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对这个男人而言,有着能把他逼疯的本事。
忽地,罗蕾莱内心不再那么忿忿不平,原来他心底同样埋着不可告人的伤痕,这种彼此相当的平衡感,为老是处于下风的她带来极为飘渺的胜利感。
所以,她没有推开他,更没有抗拒,很干脆地任他发泄怒意似的狂吻着。
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妒愤的尖叫声。
难以言喻的快感涌上烦闷的心头,罗蕾莱弯起被狠狠吮吻的唇,干脆举起纤臂压下拜伦的后颈,让这一吻纠缠得更彻底。
从他氲氲着情欲的瞳眸中察觉一抹戏谵在嘲弄,当下,她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些明白,何以他会说他们两人相像。
第4章(1)
“你不能留下。” Dolly如女王般发号施令。
为什么她完全不意外?罗蕾莱双臂环胸,一脸冷然,静静看着拼命隐忍丑陋妒意的娇娇公主。
“我没说过我想留下。”
“小蕾,是你自己说过不喜欢拜伦。” Dolly的眼里满是满是懊恼。
“我是不喜欢他。”罗蕾莱耸耸肩,心中充满快意,她从不曾拥有过被羡慕的条件,更别提嫉妒,托拜伦的福,生平第一次尝到这种虚荣感,对象还是样样具备的罗女神。
“那你……”
“我无法牵制他的举止,也没有任何义务接受你的盘查。”她知道在Dolly眼中看来,肯定是她刻意勾引拜伦,毕竟两个容貌水准相差甚大的少女摆在男人面前,白痴都会选择容貌胜出的那一方,常理皆如此,不是吗?
Dolly完美无瑕的丽容显得楚楚可怜,妥协的放软了爱娇的嗓音。“今晚,我会去拜伦房里绊住他,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
罗蕾莱冷哼一声,“别忘了前后门外加一楼的落地窗全是电子中控锁。”
“我知道密码。”仿佛炫耀着自己在拜伦心中的重要性,笑靥格外刺眼。
罗蕾莱眯细双眸,佯装不置可否。“是他向你透露的?”
“当然。”
“密码是多少?”臭三八,知道密码还故意隐瞒这么久。
Dolly拉过罗蕾莱的手,纤柔的指尖在她掌心里写下一串数字。确认过后,罗蕾莱顿时愣然,旋即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无端发颤的柔荑。
“记住,晚餐过后。”临走之际,dolly不忘转身提醒她关键的时间点。
罗蕾莱扯着嘴角,讥讽的应允,“放心吧,我才懒得留下来当电灯泡。”
膨胀过度的虚荣感一瞬间像充饱的气球倏然破灭,难以言喻的烦躁郁闷充满胸臆,仿佛跌落幽暗的深坑,无处可逃。
去他的!何必因为那个古怪男人而感到难受?等她成功脱逃之后,干脆拿一把火烧掉这里算了!
Dolly那颗装粉红泡泡的猪脑袋还是有点用处,按照计划,罗蕾莱一如往常,拒绝与他们同桌吃饭,选择在形同软禁的房间内,像个落寞的囚犯独自用餐,因为倘若忽然表现得过于温驯反而会遭疑,只能尽可能的表现如昔,但愿一切顺利。
罗蕾莱盘坐于矮圆桌旁,秀眸垂眯着托盘上的餐点。明知道身为肉票没有资格抗议,但是当面对连续数天果腹的三餐净是些乏善可陈的面包与三明治,恐怕连最后残存的微弱恐惧都会恶心感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