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是爹地的小孩……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Dolly频频摇首,拼命催眠自己这是拜伦的恶作剧。
拜伦深吸一口烟,笑容更大,看见一尊完美无瑕的娃娃在自己面前崩溃,这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远胜于烟瘾的满足,是啊,他从未否认过自己身上的每个细胞全是坏胚子的极劣基因,他甚至因此引以为傲。
最好是粉碎个彻底,这样才不枉他一再容忍那令人反胃的伪装与安抚。
刹那间,一张咬牙切齿,总是充满愤怒的圆眸,永不认输的苍悒脸蛋劈进他的脑海,搅乱了全副心神,间接控管了他的心绪。
是的,一切都是谎言,所有关于两个罗蕾莱的每一句,全是一场卑劣又可笑的骗局。
罗兰家族要的那个罗蕾莱,是此刻失去了光彩的Dolly,不是她。
他终是渗透了她自以为坚不可催的心防,利用了她多愁善感的尖锐敏感,铲除了最终考验过程里不必要的小麻烦。
他毫不犹豫地将她这个冒牌货扔给了泯灭人性的施奈德——那个害死他父亲并欺瞒他将近二十年的幕后真凶。
他们很像,太过容易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使得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他巧妙地运用了两人过于相像的弱点从旁设计,看似迂回曲折的圈套,实则步步皆致命,而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只因为她的心已然受制于他。
如今,他必须再次亲手掀开那层粉饰谎言的美好表相,即使后果将会令她跌入痛苦的绝境……
第6章(1)
如果这是部电影,罗蕾莱相信她会是电影史上最韧命的女主角,因为无疑的,这是一部惊悚片,或者应该说,这是恐怖混合惊悚,揉杂悬疑,再添增一丝间谍气息的大杂烩。
囚禁在类似史蒂芬金毛下常见的废弃荒凉小屋,夜半时分,时常发出嘎叽嘎叽吊诡声响的楼阁,湿气极重,散发着腐朽的霉味,她没丧失理智已经是超越常人极限,更何况还能时时保持清醒状态,随时记录着周遭一切,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状况极为恶劣,但罗蕾莱心里仍然保有一丝丝极为微弱,关于希望的火苗。
“吃吧。”莫里斯太太持续每日两次送餐截至此次已达十天,很显然的,这位壮硕冷酷的妇女耐性不佳,脸色日复一日越发铁青。
罗蕾莱趴卧在边缘凹陷、失去弹性的弹簧床上,原已严重后缺乏营养的身子经过这段时日来的摧残,更显羸弱。
她懒洋洋地撑起纤细的四肢,抽起条状的干硬面包啃嚼着。一开始,她确实怀疑过他们会在食物中动手脚,转念一想,她的存在尚有价值,老怪物肯定不会这么快便赏她一个痛快。
又是等待,老怪物和莫里斯太太不知在静候着什么,或者是等待谁的到来。
“每天服侍那个老怪物,你都不嫌烦,不觉得恶心?”先喝了口白开水帮助吞咽,罗蕾莱觑着照惯例监视她用餐的莫里斯太太。
莫里斯太太轻蔑的眼神凌厉如刺,凶恶地回瞪着她。“能在施奈德上校身旁做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你要是胆敢再用那种字眼称呼上校,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罗蕾莱是天生反骨,但不是天生爱找死,当然晓得自保为当务之急。“上校?”
原来老头位阶不低,难怪这么爱发号施令。
“当然,上校只是这些年来饱受癌症折磨,心志较为软化,倘若是从前,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小废物早已经曝尸荒野。”
“是喔,真遗憾我出生得晚,没能亲眼目睹老头风光的模样。”拜托,狠话谁都会撂,要不是有这头大母熊阻挡,以她曾经以一对三的风光纪录,区区一条垂垂老矣的痛狗能奈她何?
从罗蕾莱那双不驯的大眼读出嘲讽与委屈式的吞忍,莫里斯太太冷笑,“只要拿到线索,我便不用再对你处处忍让,届时,我会请求上校让我亲手解决你这只小母狗。”
罗蕾莱硬是制止自己反唇相稽,力求冷静,纤手握紧玻璃杯,拼命压抑强烈的情绪。“你说的线索,该不会是和拜伦有关吧?”
冷静,冷静!她必须不断地套话,才能研判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莫里斯太太并不觉得这个瘦不拉几的东方少女能有多大作为,加上数日来看尽了她的温顺求让,防范的戒心自然而然略微松懈。
“哼,那个小杂种还没有足够的胆量背叛一手拉拔他成人的上校,等他解决了罗兰那班人马,最后也只能乖乖滚回上校脚边。”
“也就是说,我的那把琴此刻在他手上?”额头沁落几颗冰冷的汗珠,罗蕾莱几乎能感觉得到心底微弱摇晃的火光正逐渐熄灭。
“小杂种是这样告诉上校的。”小杂种、小混蛋、小母狗诸如此类的难听词汇可说是莫里斯太太的口头禅。
“难道你们没有想过,也许他的立场早已完全倾向罗兰,可能已将那把琴转交给罗兰人?”感谢这两个怪人多日来的资讯传递,他对所谓的罗兰家族已有粗浅的认识,尽管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杀手家族?她严重怀疑这些人是精神分裂,要不就是罹患严重的妄想症,先是二战魔头希特勒,再来是骇人听闻的杀手世家,当这里是好莱坞还是小说世界啊?
好吧,确实是有点依据可循,毕竟她从来没见过拜伦那般身手敏捷的男人,而他谜般的魔魅气息很不真实,仿佛隔着朦胧的梦境般的迷离遥远。
但是杀手?饶了她吧,这比拍电影还要扯!
“相信我,拜伦不敢,也没有胆子这样做。”莫里斯太太打断了她的沉思。
“为什么?”她故意夸张地曳长尾音问。
莫里斯太太笑得像是无端获得一笔巨额奖金,整齐盘高的发让她光洁的额头光可监人,但她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远比阿拉斯加的风雪还要冰冷刺骨。
“如果他还想见到他母亲的话。”说完,她用力抽走处于惊愕状态的罗蕾莱手中的空杯,将剩余的面包连同托盘一并取走。
尽管目前尚不能随心所欲的处置这个喜欢以言语冲撞人的东方少女,但起码能以饮食的方式进行缓慢的折磨。
砰一声关上门,落锁声接着铿锵震响,重新恢复独处的人儿仍瞠大双眼木然发愣,在余波荡漾的震惊过后,心中翻涌的是无尽的茫然。
如果他还想见到他母亲的话……
该死的混蛋,原来他的母亲仍在人世?原来这个男人彻头彻尾都耍着她玩!
怒意即刻激烈的翻腾,苍白的脸宛若遭受一拳突袭,错愕之余,布满了无形的血淋淋伤口,狼狈不堪。
忽然间,罗蕾莱似乎透悟了些什么。自作多情的代他挡下棘手的麻烦,而这个罪魁祸首却蒸发似的杳无音信,甚至必须透过他人之口揭穿他的谎言!
假使这是经过巧妙设计的局,究竟何处该是结束的终点?而她的存在,到底提供了拜伦什么样的筹码与何种特殊意涵?
“该死的混蛋……”梦呓似的喃喃咒骂不曾间断,真至脸颊一片湿凉,她才惊觉自己竟然为了那个没良心的自家伙而软弱的落泪。
很好,这样的情节就像是俗滥的爱情片,惨遭男人玩弄、抛弃的女主角,正等待尚未出场的第二男主角英勇的前来拯救……去他的!去他的!
如果这是当上女主角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她愿意自动弃权,滚回去当她的路人甲!
怒意发酵成浓稠的悲哀之后,夜已深沉,罗蕾莱伴随着压抑的忧郁沉沉入梦。
寒窄声若有似无,刚开始,她以为是风刮窗子的震晃声,待困倦的睁开双眼时,才恍然惊觉有人闯进了房间中,她迅速凝神,赫见莫里斯太太手握一把短枪,面色阴沉的垂瞪着她。
卧趴之姿的僵直娇躯徐缓的仰起皓颈,瞪着枪口不敢擅动,她知道这不是玩笑,更非是荒谬的恶作剧,而是真枪实弹的血腥威胁。
“终于让我等到能好好整治你的机会。”莫里斯太太挥动手枪示意她起身。
罗蕾莱俐落地撑起身子下床,尚不来及站稳双足,便让虎视眈眈的蛮臂一把扯起,一路拖行。
楼梯转角处,有几次她试探的企图缩回手臂,盼能趁乱逃脱,但那根本是天方夜谭,这头大母熊的孔武有力与野蛮残暴,绝不容许有人轻易挑衅。
走出废弃的木屋,罗蕾莱被押上一辆灰扑扑的箱型车后座。车子内部明显经过改造,拆卸了一排座椅,腾出空间,车底接了精密的小铁轨以及许多电子仪器。
她被塞进角落,蜷缩成团,稍后,几乎与轮椅不分彼此的老怪物循着电动铁轨被送进后座。
多日未见,施奈德覆盖于氧气罩下的面颊更加凹陷,骨瘦如柴的身躯根本已经撑不起那袭卡其色旧式军装,像是孩童偷穿大人的衣物般可笑,却也显得诡异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