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宇转身回到桌边,将摆放玉笛的盒子打开,拿出通体透绿的上好玉笛,重新回到栏杆边。
笛音一起,是柔婉缓慢的曲调,玉丹璎也跟着舞动纤细的双臂,柔软的身段配合着扭动、旋转、侧身、弯腰,动作完美漂亮,让人目不转睛,连眨眼都舍不得。
一旁的慕敬白忍不住赞叹着,今日不但有眼福,更有耳福呀!美好的笛音伴着如天仙漫舞的舞姬,他真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已经升天成仙了。
言崇宇一边专心吹笛,一双眼也没有错过玉丹璎的任何一个动作,她完美无误地配合着他的笛音舞出相应之姿,果然是有两下子,不容小看。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笛音由原本的柔婉,渐渐转变,拍子逐渐加快,而玉丹璎的舞动也跟随乐音慢慢转变,越来越快速,一点都没有被他的刻意试探给考倒。
她解开原本绑在腰间的红色长披帛,披帛两头缝缀着有些许重量的红流苏,方便她甩动,在他越来越快的笛音之中,她的舞姿也出现越来越多的变化,飞舞的披帛被她灵巧地甩出各种美丽弧度,柔纱裙摆也因她的旋转而飘飞,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娇艳惊人。
像是要试探她的能耐到哪,也像是在试探自己吹笛的极限,他按压在音孔上的指尖越动越快,曲调速度不断飙急,但每一个音准却依旧准确无误,技巧之高超,连不懂音律的门外汉慕敬白都忍不住讶异地瞧向他,没想到他真的认真起来了。
曲调越来越快速,玉丹璎旋转的脚步也越来越迅捷飘飞,披帛、裙摆在她的四周交错乱舞,让观众有眼花撩乱之感,心绪也跟着激昂兴奋。
他们俩分明是在互相较劲呀,到底谁会是先认输的那一个?不到最后一刻,慕敬白还真不敢断定。
「咚——」
低沉的鼓声在这一刻瞬间震荡开来,划破两人之间激昂的较劲,玉丹璎舞动的手一挥甩,大红披帛凌空飞越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宛如彩虹般的弧度,直直朝右楼的方向飞坠而去。
言崇宇不及细想,赶紧停止吹笛,伸手抓住那一抹红艳,却依旧阻止不了带有淡淡香气的披帛覆上他的身躯、缠上他的手臂。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似在披帛缠上他的同时,他的心也跟着被缠住、紧缩,深深受到震撼。
等他再度有所反应,将视线转往对楼瞧过去时,她早已重新戴起帷帽,被丫鬟们护送下楼,他只来得及见到她的背影,错失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他目送她走到楼下,进到马车内,然后缓缓离去,直到马车的行踪消失在林道尽头处,他才恍如梦醒般的回过神来,渐渐恢复正常。
慕敬白也被玉丹璎飞甩披帛的那一幕给震撼住,看傻了眼,同样是等到载着玉丹璎的马车消失后,他才勉强回过神来,但情绪却还是难掩激动。
「崇宇,果真是名不虚传吧?」他如痴如醉地笑着。「只有一刻钟,实在是太短、太不过瘾了。」
言崇宇朝慕敬白淡淡一笑。「的确,你也不必被我踹下湖了。」
「嗄?」什么跟什么?怎么会突然提到湖不湖的问题?
言崇宇瞧着还缠绕在自己手上的鲜红披帛,笑意微深,没想到此行竟会遇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女人。
「玉丹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如此有魅惑力的女人,怎会成为一名舞姬?她成功吸引了他,让他想一探究竟……
★★★
见过玉丹璎的丰采之后,过没几日,慕敬白就必须动身回英骥堡,暂时不会到青云城来。
临行之前,慕敬白还对玉丹璎念念不忘,直说下回再来青云城时,非得再拖言崇宇一同去见玉丹璎不可。
而言崇宇则派人暗中调查玉丹璎的背景,却没想到回报的结果令人意外。
她的出身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半年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内。
这样的结果,让言崇宇有所警觉,谨慎如他,向来不和来路不明之人有所接触,因此对玉丹璎的兴趣也瞬间冷下,很快便淡忘她的事情,然而一个月之后,她却主动出现了——
「相爷,这件事情,请您务必要帮帮下官呀。」
宰相府内,言崇宇正坐在前厅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喝着王上赏赐的珍贵贡茶。
户部邱侍郎站得直挺,紧皱双眉,时时注意言崇宇的反应,希望能从中瞧出一些端倪,只可惜他什么都瞧不出来,一颗心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会儿,将邱侍郎的心吊得老高之后,言崇宇才放下茶盏,朝邱侍郎轻勾微笑。「邱侍郎,令嫒即将被王上册封为嫔,入宫享福去,你非但不开心,倒跑到我这儿来求我帮忙,希望将令嫒从入宫名单中除名,我刚才真的没听错?」
「相爷,王上后宫佳丽已无数,实在不需要小女再进去争位,那种福分就留给其他娘娘,咱们邱家真的消受不起。」
现今王上棠觐,有个众人皆知的喜好,就是好女色,两年前登基时便已经册封一大群后妃,最近又再命人将已届适婚之龄的官家千金名单造册,要再选一批新妃嫔进后宫。
邱侍郎爱女心切,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女儿进宫过着互相争宠的苦日子,而女儿知道自己即将入宫的消息后,也每日以泪洗面,他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来求相爷帮忙。
第1章(2)
对于新纳妃嫔之事,言崇宇自始至终都不打算干涉,只要王上不因沉溺后宫而荒怠国事,他是没什么道理阻止的。
「邱侍郎,若我答应你替令嫒除名,开了先例,恐怕我这座宰相府会热闹好一阵子,这对喜静的我来说,是极大的困扰。」言下之意,他是拒绝帮邱侍郎这个忙,人各有命,邱家千金或许注定就是妃嫔之命。
来求他的人分成两种,一种就像邱侍郎一样,想替自己的闺女在入宫名单中除名;而另一种有野心之人,则是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争宠,只要女儿一在后宫得势,身为爹的在朝中权势也能一翻而上,不可小觑。
「下官相信,凭相爷的能耐,要将小女从名单中除名,且不留下痕迹,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又如何?他没有理由非帮这个忙不可,弄得不好,反会惹得一身腥。
邱侍郎见言崇宇始终不动如山,心也跟着急了,只好使出下一招。「当然,下官不会让相爷白白帮这个忙,下官早已准备一份薄礼,请相爷笑纳。」
「笑纳就不必了,我这宰相府内的珠宝珍玩,难道会比邱侍郎府内少吗?」言崇宇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相爷还没见过下官所准备的薄礼,又怎知不会改变心意?」
言崇宇这下子终于挑了挑眉,邱侍郎算是老实人,不善耍心机,这会儿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
邱侍郎眼见似乎出现转机,在言崇宇尚未开口再度拒绝时,赶紧命在厅外候着的仆人去将「薄礼」给带进来。
没多久,一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缓缓进到厅内,站在邱侍郎身旁,朝言崇宇屈膝行礼。「相爷。」
「邱侍郎,这就是你所谓的『薄礼』?」言崇宇感到荒谬地笑出声来。「要行贿,你也得先搞清楚收贿者的喜好才对,本相最不屑收的礼就是女人。」
「这……这……」邱侍郎暗暗流下冷汗,难道他真的搞砸了?
他的确是派人打听过言崇宇的喜好,希望能找到相爷绝对中意的稀世珍宝,但苦无头绪之际,这位姑娘主动来到他的府里,说稀世珍宝难得,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找到,而相爷也不一定看得上眼,但如果将她献出去,或许能顺利达到目的。
虽然不知这姑娘如何得知他正在寻找珍宝行贿之事,但她声称自己善音律,相爷还曾亲自为她吹笛伴舞,他对她一定会有兴趣,邱侍郎心想已经没多少时日能够拖延,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信了她的话,将她当成礼物,一起带到宰相府来。
「相爷,就算是女人,也是有分别的。」女子将帷帽的白色面纱掀起,露出娇艳的容颜。「如果是懂音律的女人呢?」
言崇宇讶异的微挑单眉,脱口而出。「玉丹璎?」
「很荣幸相爷还记得奴家。」玉丹璎勾起甜美的笑靥。
一个月前的回忆重新袭上他的心头,她今日穿着寻常姑娘的衣裳,朴素简单,不像舞衣那样玲珑有致,却别有一番风情,而那张娇艳的脸蛋依旧柔媚惑人。
只是他没被她的娇艳所蛊惑,依旧保持冷静。她的突然出现并不寻常,似乎别有所图,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你身为名动青云城的舞姬,怎会转眼之间,成了邱侍郎的『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