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左琳本以为她是有事才来总公司,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为了她?
“有什么事吗?”一上车,唐左琳便单刀直入。两人幼时曾玩在一起,尽管在她被唐湘茉的爷爷绑架以后被迫疏离,但对她,唐左琳一直还算有好感。
只是多年没联系,两人也没亲到那种会特意找对方用餐的地步,所以……她有什么目的?
对于她的疑惑,唐湘茉只是笑笑,一点也不介意对方展露出来的警戒。“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说罢,她便驶动车子。难得出入没有保镖跟随,也不是坐在后座任由司机驾驶,尽管被人接着跑的状态没变,多少还是让唐左琳有了得以喘息之感。
估计唐湘茉也不能真对她怎样,她索性随意了,何况加班到现在粒米未食,她确实很饿。
唐湘茉看着她一下子放松,斜倚着窗,那副慵慵懒懒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实在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生少根筋呢,还是真的这么随遇而安,要严格讲起来,我爸恨死你,我爷爷还曾策划绑架过你呢!”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种称赞,唐左琳毕竟年轻,在商界打滚还不够久,一下子便有些郝了脸。
“你知道我之前都在迈阿密吧?”见唐左琳点了点头,她继续说:“你去纽约的事,唐家尽管封锁了消息,不过也只管得住台湾,美国有美国的管道……啊,到了。”
唐湘茉把车停在台北市一间颇有名气的日式餐厅前,招呼她下车,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弟。这里隐密性高,包厢众多,一般只接受预约订位,是政商名流及达官贵人流连之地。唐湘茉早已订好位子,侍者带领她们走过一条布置典雅的长廊,在包厢门口鞠躬示意。“您约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谁?唐左琳一头雾水,直到唐湘茉遣开侍者将门打开,唐左琳看着等在里头的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这……”
“你们时间不多,好好把握。”唐湘茉拍了拍她的肩,把仍处于惊诧状态的唐左琳推进去,再贴心地将包厢门关上。
唐左琳早已讲不出话,各种不同情绪在她体内汇集,男人幽深的眼紧睇着她,上前执起了她的手。啊,是真的,过于熟悉的温度煴得她快落下泪来,紧接着是热切到使她无法产生任何怀疑的吻——
“我回来了。”他说。为了你。
他抱吻着她,感叹着,幻肢痛减轻了。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霍克勤脑里浮现作家沈从文写给狂恋的张兆和的句子,如今他彻底体会这句话的意义,他感觉自己像是长途跋涉过青藏高原的可可西里,历经九死一生,才能再度将她抱拥入怀。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居然颤抖得这么厉害。
“一个月前。”
“你甩掉唐家监视你的人了?”她才不相信唐家完全没派人跟在他后头。
果不其然,霍克勤一笑。“暂时。”他是专业保镖,背后总跟着人,不管有多隐蔽也不可能毫无知觉。
两人的手交握,舍不得再放开,唐左琳抬着朦胧的眼,泪水不争气地直落。她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你跟湘茉……你们……怎么会……”
“说来话长。”霍克勤苦笑,以腾出的另一只手替她抹泪。他右手较左手迟钝,控制不好力道,抹红了她的脸,唐左琳却很享受他这样的笨拙。“真好,你是真的。”她闭眼沉醉,右手心的伤,不容模仿。
霍克勤总是拿她的傻话没辙,内心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却很鲜活。其实主动联系他的人是唐湘茉,在唐沅庆身边工作时,他曾与这位唐家小辈里挺受瞩目的铁娘子有过多面之缘,却料不到在这种时候得到她的帮助。
他问她:“你有什么目的?”
唐湘茉大笑。“我乐于看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会信才有鬼了。但无妨,假若他真的带走了唐左琳,对她确实有利。
唐济光的不安分早已让他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唐湘茉和父亲关系也谈不上好,按唐沅庆这几年对她的信任,以及唐湘茉本身的能力来看,毫不意外她将会是下一顺位的接班人。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唐湘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不过自己注意一下时间。”
“嗯。”唐左琳回了一声,晓得他甩脱了那些监视的人,随后肯定要找上来的。“小心自己,不要太勉强。”
“我知道。”说罢,霍克勤再度亲吻她。恋人们的时间所剩无几,倘若嘴巴只用来说话,那太浪费了,不是吗?
“你……”有限的时间加深了彼此身上的热度,唐左琳从不知道男人也会这样吻人的,不同于过去的压抑温柔,而是全然侵略的姿态,带着浓厚的缠绵缱绻。她有些不满。“你之前……都没这样吻过我。”
第7章(2)
霍克勤勾了勾唇,转而俯首,吻吮住她脖颈间的嫩肤,哑声问:“不喜欢?”
“喜欢死了……”
他失笑,瞅着她羞红的脸。他没用力到给她留下痕迹的地步——虽然他很想。他放开她,见她眼睛亮晶晶的,表情是既想笑又想哭。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却又无声无息,无人可以抗拒,他们却被迫不得不克制自己。
抚着她颈间肌肤,霍克勤以指勾起那只送给她的坠链,眸光一深。“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把这个拿下来。”
为什么?唐左琳不解地眨眼,但终究没问。霍克勤总是有他的顾虑,她信赖他,却更怕他为自己涉险。所以她没多说话,就连流露依恋也不敢,最终只能默默地任他离去。
她叹息。在这之后,他们之间……又会变得怎样呢?
霍克勤离开包厢不久,唐湘茉走了进来。唐左琳瞅望着她,却看不出讯息。“为什么?”她不懂,这个和她算不上亲密的人,为何会愿意帮她?
她害怕,怕这又是一个陷阱。但即便被算计了又如何?她甘愿……
唐湘茉没多说,只是坐到位子上,拿起Menu递给她。“吃饭吧,不管想做什么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至于我这么做的原因……”她一笑。“乖,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在唐左琳离开萨拉古罗以后,霍克勤回到旅店,告诉老板娘,他打算再住一段日子。
老板娘表示欢迎,收下了钱。霍克勤并未改变自己的作息,每天早上,他会把前一天剩余的面包撕成碎片,撒给那些鸟儿们。那是他和唐左琳在这个城市仅存的唯一娱乐,他不想荒废。
日复一日,他依然固定健身,饿了吃、吃了睡,生活规律得有如机械,却也空虚。
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只是在思考。
“九十九……一百……”汗水自他精悍的面庞滴落,渗入旅馆老旧的木质地板底下。少了唐左琳,他自行计数,因使劲而贲起的肌理如一尊比例完美的雕像,黄昏的光自窗口射入,他抬眼望去,一时有些恍惚,依稀看见她蹲坐在窗口喂食鸟儿的身影,再回神,眼前却已空无一人。
他不懂。
不懂唐家为何如此执意束缚她,甚至不惜追踪他们下落,不远千里地把人带回去。唐左琳曾向他描述过她与唐家的关系,说:“无论如何,唐家花费成本栽培我,外公不是一个会承认自己做了亏本生意的人,他不会忍受任何人的背叛……包含我。”
但,真的只是这样?
“一百九十九……”差不多了。他吐了一口气,爬起来,走入浴室冲洗汗水。
霍克勤看望自己的右手,在她离去之后,那儿偶尔会传来一阵强烈痛楚,他握了握拳,手指还是使不上力,没有知觉,但仿佛能够感受到她那样柔柔地碰触着自己的掌心,问他:“会不会痛?”
如果她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他会告诉她:“会。”
她是他的幻肢,他因失去她而痛。
就在这一天,霍于飞来了。
尽管比预计中迟了一点,可他带来的讯息依旧让人震撼,确实费了一番功夫去查,甚至触及到唐左琳也不知道的那部分。霍于飞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霍克勤看着,表情严肃,只说:“我要回台湾。”
过程并未遭受太多阻挠,只是刚入境不久,长年在特勤生涯被磨尖的直觉使他很快察觉自己被盯上了。对方也是专家,他不会猜不出来意,只是在计划稳妥之前,他并不打算和那些人硬碰硬。
对于他的决定,霍于飞始终不曾置喙一词。这一点,霍克勤一直很感激,尤其是知晓那些“真相”以后。而他既已下定决心,就不在乎那些杂音,因为他不打算让自己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