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
这里是知名贵族小学的校园一隅,位置略显偏僻。
在这里就读的多是各有来头的少爷,对校园里其他娱乐设施兴致勃勃,但对于亲近自然这档事可就是兴趣缺缺,因此,鲜少人发现这个小地方,就是发现了,也未必会想来此休憩欣赏。
故这个僻静悠闲的小天地非常适合用来独处、冥想、打坐、休息,甚至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亦是再合适不过。
若能除去那阵阵扫人兴致的啜泣声,就更好了……
“呜、呜、呜……”
“吵死了!”在啜泣声持续了五分钟之后,终于有个人受不了了。
时年九岁的裴谦从一棵大树后头走了出来,眉头揪得紧紧的,嘴角抽搐,“你一直在这里呜呜噎噎的,叫人家怎么睡觉啊?”
同样九岁的任永晴正曲膝坐在大树的另一边,被他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眼泪汪汪的抬起头看向来人。
“你、呜呜呜……”哽咽停不住,连一句话也说不好。
“唉!”见她眼泪流不停,裴谦无奈的轻拍了下额头,蹲在她面前,“来,跟着我一起做:吸气——吐气——很好,再一次,吸气——”
小永晴瞪大眼睛望着他瞧,傻呼呼的跟随着他夸张的吸吐动作,一会儿之后,泪水总算止住了。
“好啦!”裴谦干脆顺势坐到她身旁,“要不要说说,你干嘛在这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家小狗死啦?还是你手指断了?”
既然被吵醒了,索性一劳永逸的解决眼前这个麻烦吧!免得等等他睡得正香的时候,小鬼又开始鬼哭神号。
只是,他的“安慰”听起来未免有点不太诚恳?
任永晴没答话,还是傻愣愣的盯着他瞧。
“不想说就算啦!”他耸耸肩,起身要走。
但却被她拉住了衣角。“我没有朋友……”她小小声的,语带委屈的说道。
“没有朋友?”他挑眉,不敢置信,“就为了这种事吗?”
“嗯……”她又是傻愣愣的点头,眼睛直盯着地板。
上了小学的任永晴,马上就遇上了她人生的第一道难题——在任永晴国小三年级时,她的大哥已年近三十,在家里没有同龄的兄弟姊妹,众人又处处让她、护她,因而让她在人际关系这方面非常无能,不懂得与人相处。
再加上小时候的任永晴,就如同现在看到的这样,人际关系处不好,偏偏又傻愣愣的,还有点害羞,十足的小孩子个性。
没有长大以后的那股气焰,也还不懂得用权势压人,遇到挫折便一个人躲着偷哭,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久了,同学们也渐渐看出来,这华元的任永晴也不过是只纸扎的老虎,不足为惧,便益加大胆的在背地里排挤她。
“没有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裴谦很不以为然,“我也没有朋友。”
“嗯?”她诧异的望向他,“大家也不喜欢你吗?”
“那倒不是。”他偏头想了想,“是我觉得他们太蠢了,不想跟他们做朋友。”
他接着说:“我们这种贵族学校嘛!大家最喜欢比较谁家的公司大、谁家的别墅多,不是吗?你要是大公司、大企业家的小孩,大家也会巴结你吧!”
甚至在提及某人时,常习惯会将家族企业冠在名字前作称谓,比如他是长鸿科技的裴谦,而她就是华元集团的任永晴,这么一来,个人的身分等级便能一目了然。
一般来说,企业规模大的,当然身分地位就高,地位高的自然态度就跩;但任永晴是个例外,她的态度不够跩,又太容易被人看穿,因此反而成为众人的箭靶,招致嫉妒。
“你应该是哪个不入流小企业家的女儿吧?不然怎会没人想理你?”他问。
任永晴摇摇头,华元可是国内三大企业之一,应该不算小吧?
“别否认了。”他撇着嘴,摇摇头,“像你这种的,实在不该读这间学校。”遇到这种问题,他实在也是没办法。
裴谦又看了看手表,“喂!都你啦!再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就过了,我都还没睡到耶!”啧的一声站了起来,“我要去睡一下,你别再哭了喔!”
说着,朝刚才那颗大树下走了两步,又不太放心的停了下来,“喂!真的不准再哭了喔!”
“哦……”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眼泪看起来却像是随时都会再度决堤。
“反正,你就是想要朋友吗?”他没辙,现在就这么撒手不管,百分之百这家伙会忍不住继续在那呜呜呀呀了。
“嗯……”她点头,模样甚是可怜。
“那,我当你的朋友总行了吧?”他很无奈,像哄小孩似的。
“真的?”任永晴眼睛一亮。
“嗯,我是长鸿科技的裴谦,以后就是你朋友啦!所以你有朋友了,千万别再哭了。”他一招手,实在是很想睡了。
“那……我以后可以跟你一起玩吗?”她怯怯的问道。
“不行。”他走到树下躺好,呼!被这小鬼这么一折腾,累死了。
“哦……”她有些失望,“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午餐吗?”
“也不行。”跟个女生一起用餐,大概三两天就谣言满天了吧!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可是,朋友不是都会一起玩、一起吃饭的吗?”她很受打击,好不容易交到第一个朋友,怎么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哎哟!”他实在被烦的不得了,“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普通的朋友才会做的事,我要跟你当的可不是这种朋友,OK?是好朋友。”
他很郑重的说明,“真正的好朋友讲求的是真心,真心的替对方着想的真心,其他形式什么的都不重要,像是我现在想睡觉了,如果你是我的好朋友,就应该安静不要吵我,这就是替我着想了。”
“哦!”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给你一个忠告,你就是这么傻呼呼的样子,才会让人家想欺负你,学着强势点,对你会有好处。”说着,他将头枕在手臂上,准备呼呼大睡。
而小永晴则待在原地,努力为她的第一个好朋友着想——安静,小心别吵到他。
这便是任永晴小时候痴傻笨拙的故事,也是任家小姐和裴大少爷初遇的故事。
这个在树下、除了爸妈和一干任家帮佣以外,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在她内心深处埋下了小小的种子,随着岁月的滋养灌溉,长成了一棵无法轻易摧毁的大大大树。
从友情开始,到崇拜,最后是无可救药的迷恋,这是一开始,谁也无法事先预料得到的。
至于裴大少,风和日丽的那个午后,安慰完这个爱哭的小鬼后,他在大树下沉沉的睡去,隐约好像作了个什么梦,和一个哭泣的女孩有关的梦,但他并未多加注意。
钟声响了,休息时间结束了,裴大少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望着天空发呆了一阵,然后起身进教室。
完全的抛却了这个曾在午后邂逅了一个女孩的故事。
十几年过去了,咱们家裴大少偶有疑惑和不明所以,无法理解这段“青梅竹马”的因缘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又怎么能开始得这么莫名其妙?
这是因为他早已将那段无聊到不能再无聊的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如若有一天他有幸想起了,便会恍然大悟,因为事出必有因,自己播的种,就得自己消受。
可惜,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因此也只能继续怀抱着这分莫名其妙,努力承受这个午后为他人生带来一连串的……剧变?
“妈,我回来了!”任永晴一踏进家门,便兴奋的呼喊。
正在楼梯中央尚未下楼的任夫人,诧异的望向门口来人,一见到宝贝女儿,赶紧快步下楼,上前去紧紧拥抱住她,心情有着说不出的激动。
“让妈妈看看你。”任夫人松开环抱的手,让任永晴在她面前转一圈,好瞧个仔细,“哎呀!我们家永晴更漂亮了,变成一个十足的大美人啦!”任母慈爱的捧着她的脸说道。
“妈。”她灿笑着拉起母亲的手撒娇,“我好想你呀!”
“妈也是啊!”任母也笑咧了嘴,拉着任永晴向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双手按放在她的膝上,“今天一早接到你的电话,我就一直盼着呢!可我听小林说,你连家都不先回,就迫不及待赶去见裴谦,放着自家老妈在家心急,是不是呀?”
任母故作不满的嘟起嘴巴表示抗议,“女儿啊!长大了,有了心上人,就不要老妈了。”
“怎么会?”她笑着拉起母亲的手左摇右晃,又撒娇,“只是,在国外,我们每天都有用视讯见面嘛!可我跟裴谦真的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了……”她刻意强调,真的是好久了。
“傻瓜,视讯跟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相比?”任母慈爱的轻拍了拍宝贝女儿的头,“怎么?你在国外这两年都没和裴谦联络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