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晚来总比不到好。
官兵捉强盗,只是官兵到时,强盗早就被逮获,让官府捡这个现成便宜,余皂秋一脸无所谓,“飞霞楼”众女更加不在乎,她们以女为尊,在乎的只有受了伤的姊妹和那些从贼窝地牢里带出来的姑娘们。
傅蕊的伤势最先要紧的是止血,再来是保持干净,然后再敷好上等金创药,这些事现下都办到了,怕只怕受伤引起的发热,花咏夜遂让船队全力速行,往“飞霞楼”赶回,心想,有颇通医术的金钗姊姊在一旁护持,必然无事。
只是,在回“飞霞楼”的水路上,花咏夜和一起跟来的余皂秋很明显地被众女“排挤”了。
似乎感觉得出花三姑娘心情不太妙,而始作俑者一直愣头愣脑的,情况不明,气氛太凝重,无人想领教这种汹涌的暗潮,所以众女们纷纷从他俩乘坐的那艘船只“逃”到另外的船只去。
当天入夜,船只夜行,众人分批护守。
这艘中型船有两层,共隔出四间小舱房,花咏夜结束守夜之职回到其中一间小房后,就着嵌紧在角落的脸盆架上的清水清理左肩刀伤。
她的那处伤原已生肌合口,但经过今天一战,细嫩的新肌被扯裂,又见血了,不过不很严重,只是打斗时浑不觉疼,现下一放松,竟觉肩胛处的肌理阵阵抽痛。
外头来了人。
那人没费事掩去脚步声,走近之后,就静静杵在门板外。
他想干什么?
怎么?是不会自个儿推门进来吗?
呆!
花咏夜咬咬唇,忽地把门板推开,呆在外面的人,不是余皂秋还能是谁?
他乌圆眼瞳本来对着她双腮微鼓的脸,随即被她的玉肩引走注意,不是因为她的裸露,而是她正淡淡渗血的刀伤。
他神情一凝。
她不理人,转身走回小舱房,他这次很自动自发地跟进去。
花咏夜背对他坐在脸盆架边的一张椅上,也不在乎自个儿春光轻泄,垂眸,她拿着净布擦拭左肩,在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时,她动作略顿,但仍继续擦拭。
她眉角不动声色一抬,从磨亮的铜镜中偷觑,觑见他取出金创药粉,拔开瓶塞,正欲帮她上药,她偏偏选在此时一扭巧肩,起身走了三步,一屁股坐到床榻上去,把他干晾在原地。
余皂秋明显怔住,拿着药瓶,动也不动。
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表情迷惑,但看看手里的药,再看看坐在榻边的人,他还是静默地走过去,想帮她上药。
花咏夜这次挪到另一张椅子,靠着窗,窗半敞着,此时夜风吹入,吹拂肩颈裸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抹高大的玄黑身影再度朝她走近,她又换位置,回到脸盆架边的椅子。
她从铜镜中觑见他把窗子关上了,然后……不动了,沉静站在那儿。
突然,她就心软了,因为他此刻的五官神态。
他静立着,发也没梳好,只乱糟糟扎成一束,眉目微敛,长长墨睫半掩,他抿着薄唇,这么一抿,让下颚线条变得绷绷的……他不开心,迷惑而且很不开心。
以他单纯直接的想法,肯定弄不明白她的怒怨从何而来。
他定是想着——
她受伤了,就该静养,所以不可以让她跟来。
若她来,动刀动剑的,才复原的伤口必定又会见红。
既然见红,就该敷药,她却不肯理他,连碰都不给碰。
他不能明白,但花咏夜心里却十分清楚,症结在于,她仅是恼他的不开窍。
他的性情本就异于常人,这一点她很明白,然,明白归明白,由着他这么久了,心里多少有怨,感觉……嗯……好像都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
结果跟他闹这么一场,他依旧不言语,嘴皮连掀都没掀一下,只需摆出落寞样,她便输了。
老实说,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脸上出现近似遭人遗弃、茫然若失的神情时,那样的力道太强,三两下轻易就把她强撑出来的铁石心肠融成一滩噗噗噗冒小泡的岩浆,更何况他五官生得好,浓眉深目锁着轻郁,简直让人恨不得把全世间最好的玩意儿全堆到他面前,安慰他。
她完蛋了,被吃得死死的,这一点绝不能教他知晓。
暗自叹口气,她起身走回榻边,坐下,闷声问:“你到底要不要帮我敷药?”
余皂秋迅速抬起脸,定定看她。
忽然,那双黑黝黝的眼里烁着光,他的表情转换好明显,前一刻下雨,这一刻放睛。
他三步缩成一大步,一下子便来到她身畔,瞧过她伤口状况后,将金创药粉仔仔细细地撒上,并确认药粉完全渗入,最后再用长条净布裹好她的左肩,等一切完成后,已又过去两刻钟,外面的夜色更沈,几乎听不到虫鸣了。
他把事做好后,没离去,仅呆呆立在榻边,一直看她,似乎等着她交代他做什么,也像似……静候着她对他做出些什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花咏夜蓦地出手拉他,挺耐人寻味的是,他功夫不知高出她多少倍,教她这么一扯,整个人竟像丝毫不能抵抗般倒落而下,跌躺在榻上。
顺势一翻,她跨坐在他腰腹上,居高临下地盯住他。
“张开嘴。”她心绪慢慢转好中。
他不很明白地微蹙眉峰,两眼一瞬也不瞬。
“张嘴,我要把舌头放进去。”很平静地说出这话,她左胸却悸颤不已,心情变得好好,因为遭她压制的男人脸皮忽而暗中透红,尤其两边颧骨处,殷红出两团……唉,他害羞的模样好可爱啊……完了完了,谁来救救她,他怎会这么可口鲜美?
然后,余皂秋听话了,很乖地开启双唇。
不知是否害羞过头,他竟然掩起双睫,密睫还轻颤颤的,等着她来欺负。
不好好欺负一番如何对得起自己?
花咏夜俯下脸,小舌如她所宣告的那样,亲密无端地放进他嘴里。
他的滋味尝起来真好,外表明明刚硬如铁,口中却如此温热、柔软。
她把他红润的唇瓣舔得更泛光泽,她含住他的舌,吸吮着、缠卷着、逗弄着,她听到粗嘎申吟从他喉中逸出,断断续续,低哑呜咽,她感觉到他的紧绷。
他在她身下隐隐颤抖,仿佛极度渴望,也充满无助,他也在漂浮,放浪在一片欲海之中,回不了头……
“余皂秋,是时候了……”捧着男人热烫的俊脸,她抵着他的软唇幽幽吐气。“你该是我的人了。”恬静弯唇,她深深看他。“等手边的事办完后,我不要你走……我要带你到一个没人会打扰咱俩的地方,就只有你和我,只有我和你……余皂秋,你跟不跟我去?”问着、吻着,她贪暖的小嘴纠缠他的热唇,又把身下的男人惹得满面通红,呼息粗嘎。
那具精实的男性身躯抖得好厉害,可怜且可爱。
你信我,跟着我……
你听我话,我就待你好……
余皂秋!余皂秋!我有小名喔……
只有你和我,只有我和你……跟不跟我去?
余皂秋,你跟不跟我去?
第4章(1)
日夜兼程,小船队在翌日午时顺利返抵江南“飞霞楼”。
“飞霞楼”这边已先接到杨姑捎来的飞鸽传书,因此船队刚到,楼中众女早作好准备,迅速将傅蕊抬进雅阁里医治。
另外,也需尽速安顿好此次从贼窝中找到的那几名女子,安排她们回家,若是有人不愿回去,又或者无家可归了,那也得再作其他打算。
如此忙碌五日,傅蕊伤势也终于稳住了,懂医的金钗姊妹还拍胸脯保证,往后傅蕊只需仔细将养,定能好转,而知道这事,楼内众女终能松口气,兴致一来,又是饮酒作乐当作庆贺。
这天午后,花咏夜拉着余皂秋从“飞霞楼”后院溜出去,跳上一艘乌篷船,她解开粗绳,摇着大橹,带着男人离去。
江上漫开冷雾,寒气冻人,但她心窝发烫,烫得双腮泛红,船慢慢进入那片烟云般的江雾时,她回眸瞥了眼矗立在江边的楼,攀出后院墙面的那株红梅树正随风翦翦,摇啊摇的,笑得花枝乱颤。
笑吧,她也要笑的,装得一脸寻常,其实窃窃地在内心偷笑。
被她挟上篷船的男人原本默默坐在船头,后来起身走来,接过摇橹的活儿,他的大掌碰到她了,掌温热得异常,她偷觑他,发现他亦是一脸寻常,但透出暗红的脸肤已泄出一些心绪,让她窃笑得更严重。
行了几十里水路,江面虚迷如幻。
乌篷船在花咏夜的指示下缓缓切进一面水林,林中之树以宽阔的板根往水底扎下,每一株都高耸参天,切割出天然的水道。
只听到花咏夜清脆指路:“这边。”、“那边。”、“往左。”、“再往右。”船只在变窄的水路上蜿蜒而行,约莫走了一刻钟,终于出水林,前头水道恢复宽敞,他们泊了岸,下船,系好船绳,她拉着男人爬上一道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