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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跟别人乱来……

  我就不要你了,那样很脏,我讨厌那样……那样很脏,我讨厌那样……

  地震动了,他犹如座立在震央上的危楼,顷刻便要垮散。

  在时间长河上穿梭的神魂宛如折翅的鸟,倏地往下坠跌,既痛又苦,五内俱焚,终于啊终于,他到底守不住那口澄明之气,脑中乱象尽出。

  “余皂秋,我破你气海穴,瞧你怎么守?”

  女嗓带着浓怨,随即,他丹田受到强大压迫,剧痛刺入,他本能反击了。

  他双目并未睁开,一出手,竟精准无比地扣住萨渺渺双手,十指尽数压在她手脉上。

  他体内有股巨大的气,脑中闪过五颜六色的模糊事物,如野马奔腾、如野火燎原,越乱,气越强,那似乎不属于正道的纯阳内力,偏邪巧,凝聚之速快得不可思议。

  听到女子发出惊哼,挣不掉他的突击,他内心兴起前所未有的嗜血快感。

  就死吧……同归于尽吧……

  那样很脏……就同归于尽……

  “你服了五毒教的软筋散啊!你、你明明服了……余皂——唔呜……”

  他如猛虎出柙,将人扑倒。

  他双目一直未张,低头咬住萨渺渺那张发出颤音的嘴。

  花咏夜在小小黑室中摸索。

  外头声响不断,她眨掉眸中雾气,拼命想看清楚周遭。

  几乎是费尽吃奶的气力,僵硬的指尖摸到一小块微凹的墙石,她急急试着,知道有古怪,却还找不到正确法子,直到萨渺渺那句带怨伴恨的话,她心一抽,再次凑近洞眼。

  ……入魔?

  她看到那男子发丝轻散,合睫,双眉舒敞,那张好看的唇噙着一抹诡笑。

  她从未瞧他这样笑过,教人骨子里透寒,像似什么都不在乎了,魂也不要、心也不要,而区区肉身又算得上什么?他把自己让出来,随任何一抹灵占有他的躯体,他是余皂秋,又不似余皂秋。

  “混……混蛋……余皂……余皂秋……”她吃力叫骂,捶打墙面。

  她看到萨渺渺伸出细长指甲欲刺他丹田,阻他行气,看到他毫无预警地扣住萨渺渺手脉,后者无端震惊,已如何也甩脱不掉。

  她看到他俊脸上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不断扩大,看他扑倒萨渺渺,咬住她惊喘的嘴,下一瞬,她以为又是泪水蒙了双眸,才会看到他周身朦胧如镶着薄光……那是气,气原是无形之物,肉眼瞧不见,但此时从他身上迸发而出的气,奇诡地跃动,他仿佛是海市唇楼。

  可怖的是那个被他死命扣住的人。

  她看到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变了形,窈窕曼妙的身段也变形了,萨渺渺瞪大眼,一开始还唧唧唔唔地哼声,之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膨胀再膨胀,被封住的小口逸出微光,被紧紧黏住的手腕剧烈颤抖,无处可逃。

  一时间,她很不能理解,只晓得余皂秋此时真气乱窜,无处可发,正源源不绝又一股脑儿往萨渺渺体内“倾倒”。

  为什么会生出这股狠劲?她实在不懂。

  然,以他这股狠劲再继续狠下去,必定油尽灯枯……会死的!他难道不知吗?

  混蛋!他究竟想些什么?!

  她喊着他,一手拍击墙面,另一手不断试着扳动那处小机栝,不知是迷药药效渐退,抑或内心忧急如焚,她完全忘却身体的虚软与不适。

  余皂秋……余皂秋……

  他在烈火里烧,痛已不觉痛,痛到麻痹,只觉恨极。

  既要死,就拖个人来垫底,狠狠折磨对方,即便消耗了自己,他很是痛快……很是痛快啊……

  你想干什么?混蛋!

  想死吗?

  他捕捉到那抹细微叫喊,不再仅是如若游丝的气息,那嗓音是他最最熟悉的,但语调极凶狠,他浑沌脑中蓦地闪过那张小脸,和那双圆瞠怒瞪他的水亮眸子,即便凶他,秀丽眉眸亦含情,他内心忽地泛甜,尝到蜜味,这些年,她其实一直宠着他……

  你敢?!

  咱们是伙伴啊!丢下我去死?还有没有道义?

  余皂秋!

  他蓦然一凛,身心俱颤,瞬间竟汗出如浆,气劲皆松。他松开双手。

  他惨,蜷在他身旁的人比他更惨。

  他不瞧萨渺渺一眼,爬起来,颠颠摇摇,步伐踉跄地朝那方藏着洞眼的墙面走去,尚未碰到,墙面陡开,花咏夜终于扳动机栝了。

  眼前骤亮,她本能举臂遮光,再张眼,看到全身近乎赤裸的他。

  “余……余皂秋……你……耍什么狠?”边骂,双腮湿漉漉的。“混蛋!”

  他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专注看她。

  直勾勾看着,他脸上有种莫名执拗,眼神偏狂。

  花咏夜勉强撑坐,喘息着正要说话,舱房中气氛陡绷!

  十二名使婢觉察出异状,破舱门而入。

  眼下之事瞬息万变,她惊急、心颤、出声提点,她急急往怀中摸出芙蓉金针,然金针捏在指间不及射出,一干使剑的小女子已全被打趴——余皂秋手起手落,无一赘招,速战速决。

  速战过后,他轻垂两臂,十指微曲,背对着她伫立不动。

  黑发披肩、散背,那是一具线条美极的躯体,背肌的优美弧度延伸而下,到他瘦削臀部、他强而有力的腿……

  “余皂秋……”喉咙紧涩,花咏夜唤声沙嘎。

  心仍高悬不下,胸中阵阵的痛逼得她咬牙撑起虚软双腿,试着走向他。

  在他脚边,倒落着好几条身躯,横七竖八的,不是被制住周身大穴,便是被他重手击昏。

  他立在十二使婢叠起来的人堆里,听到花咏夜那声哑唤,身躯微乎其微一颤,晃了晃,再晃了晃,失神一般,然后,他侧过脸,再慢慢转过身,像是在阒黑中走了许久许久,走至疯癫、狂乱,走到累坏了,终于望穿一条归道……归路那一头,那个姑娘扶壁而立,脸容苍白但眸光有神,她的眼睛覆着水气,闪亮亮,里头漾着清晰可见的感情,勾住他心魂。

  姑娘的娇唇动着,发出声,似乎是说……似乎在说——

  “余皂秋,你别想死!”

  他呼吸一沉,心头陡窒,掀唇欲语却无声。

  夜儿……

  他记得自己像是笑了,勾着嘴角,微微笑,然后……笔直倒落!

  无天、无地,神销、气耗,他意识尽灭。

  尽灭……

  第9章(1)

  惊呼噎在喉间,花咏夜根本不及扶住余皂秋那具如断线傀儡的高大身躯。

  即便来得及,以她勉强撑持的状况,怕也是一个压着一个,两人跌作一团。

  挨近他身边,拥他入怀,他体热忽高忽低,面庞死灰,她明明很坚强、很不爱哭,经过这一事,关乎着他,才晓得自己也有变成泪人儿的本事。

  在帮他找回衣物遮掩赤裸时,伏地如死的萨渺渺忽然动了动,极虚弱地申吟。

  她气恨难平,扬高手臂想甩上几巴掌泄愤,但一瞧见那张全然变样的脸,她恨恨咬牙,如何也下不了手。

  五毒教教主的美貌尽毁,她整个先是膨胀如大球,余皂秋一撤手,她体内跟着散功散气,肉身萎缩再萎缩,撑开的皮肤一弛,布满皱纹,一头乌发光泽尽失,干如稻草,张着嘴,她荷荷发出怪音,眸珠混浊,意识不清……强拿男人练房中术,终遭反噬了吗?

  只是萨渺渺再惨,也解不了她心里郁闷。

  重新回到余皂秋身边,她强撑着,尽可能替他套上衣裤。

  他不喜欢裸露,除非跟她在一块儿,他一向害羞,刚开始的那段共修总要她哄着、诱着,如今被人折腾成这模样,她的心简直在淌血,怎么舍得?

  十二使婢尽败,偌大的座船已无人掌握,在江面上随波横流。

  揽着余皂秋,她摸出腰间的木哨,吹响,长音交叠短音。

  只可惜她此时丹田无力,用以联络的哨音无法吹出该有的清厉透劲,她吹过一次又一次、一遍再一遍,一个多时辰后,终子有船疾行而至……

  “我来。”

  “三姑娘,你好不容易不晕了,还得多养着,别忙啊!”

  “我没事。嗅过咱们的‘解迷香’,又用香草药沐发浴身后,已经好多了。”花咏夜虽露浅笑,仍掩不住眉眸间的忧虑。她从杨姑手里取走干净巾子,瞄了榻上昏迷不醒的余皂秋一眼,又道:“我来。我想看顾他。”

  杨姑叹口气,没再多劝,把船舱留给他们俩。

  花咏夜逾期未归,一得知自家三姑娘出事,“飞霞楼”这次循线追来的座船可大有来头,是武装轻船,船身轻、行速快,两侧各配有一座小船炮,宜守宜攻,就是所有的船舱隔间全窄小了些,但窄小很好,她喜欢和他窝在一块儿,不需要过大的所在。

  武装轻船往南行,她要带他回去,她想养好他。

  坐在榻边,她轻拨男人发丝,碰碰他的颊面,低哑喃喃:“余皂秋,把你养好了,咱俩也该说清楚,你要真喜欢苏北‘天罡门’那位乔家小姐,想跟她去,我也不恼的……”微一笑。“我就爱你这性情,喜欢便是真喜欢,不喜欢的,你也不懂虚与委蛇。”咬唇,心里难受般闭闭眸。“你快些醒来吧,你肯醒,怎样都好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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