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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洁,这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妈妈还愿不愿意去回想这种事?”

  第1章(2)

  当然,小洁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词,年纪虽小的她,脑袋倒是挺灵活的,她立刻正襟危坐。“哥哥,我们来投票。”

  “投票?”

  “对!”小手举起,“我,罗洁,英文名字是jennifer lowell,因为妈妈很忙、很累,我要打电话给爹地,把爹地找来。”

  难得妹妹中文说得这么顺,确实提出这么令人为难的要求,小威皱紧眉头,不知如何回应。

  小洁这时看向一旁的小治,“你,罗治,英文名字是george lowell,你要找谁,爹地还是何叔叔?”

  “啊?”

  “小治哪里听得懂?”

  “小治。”姊姊温柔的嗓音传来,“你最喜欢谁?”

  “妈咪。”

  “还有呢?”

  “哥哥……”

  “还有呢?”

  有点为难,但还是说了,“姊姊……”

  “乖……那还有呢?”

  小治想了想,看着姊姊说的唇语,当然听不懂,可是他忽然想到妈咪常常说一个人的事,于是不假思索的喊出,“爹地……”

  “宾果!两票了。”转向哥哥,“你,罗威,英文名字是william lowell,你呢?”

  他沉默,不知该怎么说,小洁倒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如果我说,我投给何叔叔呢?”

  “哥哥,为什么?”简直不敢相信哥哥竟不选爹地!爹地有这么讨人厌吗?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妈妈每次都要说爹地的好话,还怕他们忘记爹地?

  为什么……“哥哥,你很讨厌爹地是不是?”

  “算……是吧!”

  小洁好难过,根本不敢相信,她弄不清楚父母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却从哥哥那冷淡且不愿多谈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小洁,你可以喜欢爹地,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打电话给爹地,爹地跑来了,妈妈会有什么反应,她会不会更难过,这些问题,我们都要考虑。”

  况且,谁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变成怎样?又或者他还在吗?会不会早就不在了……这个家庭曾经经历过狂风暴雨,他可是亲眼见到其中的惨烈,如果不是妈妈立刻做出痛苦决定,带着他们三个孩子离开,现在可能他们每个人都生不如死,深陷其中,伤痕累累。

  他亲眼见过,即便当时他才九岁,却很难忘记——耳边仿佛还会传来摔砸东西的声响,玻璃破碎,大门打破了,碗盘齐飞,他就算盖住耳朵也可以听见,那恐怖声响早已在他心里烙印了。

  事实上,他并不讨厌那个人;事实上,跟弟弟、妹妹相比,他对那男人充满更多的记忆,其中许多是快乐的记忆。

  他们之间充满父子的亲情,一个如山一般高的男人成为他成长路上最大的指标,是他努力追寻的模范,是他发誓要学习的对象;只是这山突然垮了,这么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瞬间,他的路上失去了指标,曾经设定的学习对象,现在却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梦魇。

  三年了,他曾经很想、很担心那个人,但现在为了妈妈,他可以不去想,甚至要他改叫另一个男人爸爸,他也没关系……

  美国华盛顿 华特尔·里德陆军军医院

  七楼最角落的独立病房内安安静静,静谧到仿佛可以听见点滴针筒内,液体滴落发出的声响。

  男人满脸胡髭,高大的身躯躺在病床上,脸上了无生气,肢体似乎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尽管张着眼,却仿佛放弃了自己、放弃了生命。

  期间,护士过了换点滴,小心翼翼,甚至在动手之前还先问了一声,以示礼貌。“上尉?上尉?”说的当然是英语,“请容我帮你更换点滴。”

  “……”张着眼,却无言以对。

  护士无奈,这几天都是如此,他张着眼,却是无动于衷,如果要他死,他大概也会默默接受。

  更换点滴,尽量不扯动插在手臂上的针头,只是还是不小心动到了,护士连忙道歉。“对不起,上尉,对不起。”

  “……”还是没反应。

  护士无奈,摇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就在此时,刚好有人走进来,想要探视病人。

  护士看见来人,惊了惊,赶紧问好,“奥斯裴中校,您好。”

  “你好,你先出去吧!”

  房内,顿时只剩两人。

  那名中校走到病床前,又气又无奈,看着床上明明张着眼没在睡觉,却是如此没精神的人,更是怒火中烧。“你疯了?把自己关在冰柜里?想死也不是这样!”

  “……”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比烂泥还要没精神。”

  “……”

  “你到底在搞什么?”

  “……”

  “安德鲁·洛威尔上尉,我命令你说话,回答我的话!”

  或许是出于本能,那男人终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净是无奈,还有着深深的绝望,他随口应了一声,“是,长官。”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想死吗?”

  “我……瘾头犯了。”

  很是讶异,似乎更是不敢相信,都两年多了,怎么会这样?他以为安德鲁已经好了,这辈子可以彻底摆脱了。“所以你把自己关在冰柜里?”

  “我不能再碰……”

  “笨蛋!你可以找医生、找护士,都帮不了你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把自己关在冰柜里,你想自杀是不是?”

  这小子被发现时体温只剩下三十度,如果再晚一点,肯定会一命呜呼。医生说,他虽保住了一命,不过得了肺炎,需要好好休养。

  又不说话了,他似乎早就放弃了自己,这两年多来,他就是这样,被动的接受治疗,若非他说话激他,甚至骂他最在意的那个女人,他一点反应都不会有。

  拉把椅子坐着,身为长官,面对着不自爱的下属,他气到想翻桌。毕竟,这家伙是他最信赖的部署,更是他眼中的好军人。

  只是经历一场战争,回到美国,他的生活全都变了——跟妻子离了婚,那女人带走他的三个孩子,独留他一个人面对生命中的巨变与打击。

  他替他感到难过,一场战争毁了他,也毁了他的家庭,现在的他什么都不剩,纵使有终生俸、有优渥的理赔金,却毫无意义。“已经快三年,你打算就这样颓废下去吗?”

  “……”不说话,男人的眼底却浮现出泪光。

  一开始时,他很努力想要振作,努力戒除那些该死的害人之物,他渐渐成功了,开始像个人了,可是他突然觉得,这有什么意义?太慢了,在失去她之后他才觉悟,才努力改变自己,但一切都已经太慢了!

  她已经离开他身边了……

  纵使意志坚定,想要彻底戒除一切的毒害,可是懦弱时、脆弱时,他浑身发抖,身边又没人陪着,一种寒冷的感觉逼着他重新坠入恶性循环中。

  为了怕自己再度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他干脆伤害自己,甚至希望死了算了,不用背负恶名,不用面对从英雄变成狗熊的难堪。

  看着他那惨淡的表情,中校决定走老路,脱口而出,“那该死的女人!”

  果然,他瞪了他一眼。“长官,原谅我必须说脏话,但请你闭嘴。”

  “我又说错吗?”中校厉声指责着,“你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意志一不坚定,就会走回老路!而现在,你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她呢?她人在哪里?”

  “我们已经离婚了。”

  “是啊!离婚,然后她把孩子也都带走,摆明了就是要你死。”他装得很愤恨,“如果她没有离开你,孩子也没离开,你现在就会有家人陪着,你就会振作,就不会有脆弱的时候,你就不会走回老路……”

  “够了……”

  “所有我说,那该死的女人……”

  “我说够了!”他大吼,制止住中校的话。“这全部是我的错,那时我整个人都疯了,我变得有暴力倾向,她当时还怀孕,两个孩子才几岁,她不带着孩子离开我,是想被我打死吗?”

  “……”

  “她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对不起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滑落,所有的痛苦及过往的点滴回忆,又在脑海里瞬间炸开。

  中校叹息,拍拍他的肩,重复这两年多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安慰,一次又一次的劝他振作。“挺起来吧!战场这么残忍,你都撑过来了,没道理现在不行。”

  “……”

  “唉……”叹息完,走出病房让病人休息,让他整理自己的思绪,是要这样继续颓废下去,还是振作起来,想想看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看着天花板,想擦掉眼泪,却不断哭泣——年轻时总爱说男人不能哭,总爱嘲笑那些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男人,但现在他却常常落泪,甚至擦也擦不尽。

  打赢了一场战争又怎样,这场人生的战争,他彻彻底底的输了。

  战场上,枪林弹雨,子弹打来,削掉左手整只小指与一半的无名指,他不喊痛,也不觉得哭,只要还能扣动扳机、能扔掷手榴弹,他都不觉得自己是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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