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错愕,「可是……我是头一次来巴黎,这怎么可能?」
「别跟我说你也忘了雪莱是谁,还是你跟他已经……吹了?」迈尔斯眉角微微抽动,正盘算着若是她点头,那他肯定要抢回那条坠链。
「雪莱?」这是个魔咒吗?为何一再出现她耳边?骆紫蔓迷惑地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个人。」
「你、你想死啊,就算分手也不能撇得太干净吧?要是让雪莱听见……哼哼!」迈尔斯丢给她一记「你摆明是自己找死」的眼神。
「我真的不认识他!」骆紫蔓气恼的踢了一脚,怎知好死不死的踢上摊架的支柱,使得一颗水晶球滚落,一眨眼溜进摊幔底下。
迈尔斯跳脚鬼叫道:「喂,你想砸摊啊!」
面对旁人的侧目,骆紫蔓窘赧的红了双颊,立即翻开布幔,弯身爬进摊架下方,焦急地找寻水晶球的下落。
「笨球、烂球,快点出来……」她絮絮叨念着,顾不得弄脏了身上的洋装,慌乱仓皇的四处梭巡,手脚笨拙的不停摸索着。
刹那间,熟悉的气味再次传来,谜梦一般丝缕萦绕。
她惶然一凛,另一头的布幔霍然被掀开,张狂不羁的噙笑俊脸毫无预警的迎面而来,怅惘不安的心又被异样的情绪填满,而她始终弄不清楚这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蒙尘的水晶球在修长的指头上把玩着,雪莱懒懒地睨着她,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
她为什么会用这种字眼?彷佛她与他曾经熟悉亲密的相腻……
雪莱缓慢地俯近,丝毫不在乎硕长的身躯窝在如此狭隘的空间中有多么局促可笑,更不在乎尘土弄脏了衣物,依旧优雅狂傲。
「怎么不等我?」
「等……你?」好热,是因为空气都被他吸走,还是她的体温自动升高?
俊脸一寸寸逼近,直到鼻尖顶住鼻尖,两人的唇间仅剩一条线的距离。
「骆紫蔓,我的耐性有限,你要快点,让我等待的代价很大。」
雪莱阴鸷的凝视奇异地竟并未让她觉得害怕,反而有种不舍。
「我……认识你吗?」她微张的粉唇被他温热的拇指摩挲着,使得她脱口的话颤不成音,一颗芳心也随之隐隐悸动。
「我,会以我的方式让你重新认识一次。」
「什么……」
花蜜般甜软的粉唇被温存的馋吻缠住,细细吮尝,曾被感官知觉诚实记录下来的触感,重新以灼热欲燃的狂吻翻开省视。
薄唇微笑时上扬的角度,眼睛下方的小黑痣,最性感迷人的角度……
喔,天!彷佛她真的曾经像个受宠的娃娃,被他捧在怀里珍惜!
骆紫蔓颤眨着晶莹的水眸,感动的泪水盈满眼眶。
第8章(2)
雪莱修长粗糙的手指托起陷入愣然的芙颜,用唇舌的热度帮她绘点最瑰丽的粉泽,从眉眼到额心,再滑过秀挺的鼻尖回到原本的位置──她最惹人遐思的软唇。
已经多久没这样吻过他的东方娃娃了?
最后一次感受属于她的热度与柔软,彷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
总是随随便便过日子的他,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恍若身陷火焚,烙印在心口的痕迹,是她灿烂的笑靥、哭肿双眼哀怨含瞋的神情、喜欢抱怨索求补偿的可爱怒颜,时间之神对他施了最恶毒的咒语,竟然用娃娃兵来逼他收敛散漫得天怒人怨的懒性。
从未想过,他会沦落至此……
厌恶受牵制的心,遭受天谴般被狠狠箝制了。
因为她,他失忆的娃娃兵。
她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走他乡、她个人的毕业旅行、成为他最大牌、爱抱怨的头号顾客。
当然,也很干脆利落的一并忘了他。
是天谴吧,通常都是他忘了别人,如今竟然反过来被她遗忘,不是天谴是什么?
赫然察觉自己坚硬的双臂拥疼了怀中的绵软身子,雪莱不得不收回手,再次让她自由,一如两年前当她醒来时一脸茫然地推开他时一样,彼时的那股阴郁仍笼罩他心头,不曾远去。
骆紫蔓急促的呼吸着,胸口凝结着一种化不开的郁闷。又来了……就是那种明明该记得某件事,却很该死的偏偏选择忘记了它的烦躁郁闷。
「你……我……」她窘恼无言,面对他那张挑眉静待责难的俊脸完全没辙。
「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让你记起为止。」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你要是再敢对我乱来,我的朋友不会放过你!」
「朋友?男朋友?」懒猫瞬间化成恶豹,雪莱冷冽阴戾的眸光比欧洲雪夜的温度还冻骨。
「就、就朋友,跟你没关系。」抱歉啦,学弟,要是等会儿有位俊美的痞子痛扁你一顿,可别怪在我头上。
长指揉搓过一如回忆中那般温软柔细的腮颊,雪莱不在乎那些无所谓的杂事,只在乎她何时能想起关于他的种种。
「娃娃兵,我的耐心有限,别让我一等再等……」阴郁的沉哑嗓音最终消失在她唇畔,似吻非吻,灼热的气息眩惑了她的视线与心神。
待拉回紊乱的思绪时,骆紫蔓已经失魂落魄地伫立在迈尔斯的摊子前,愣愣的目送那道慵懒的背影离去。
迈尔斯在身边骂她丧尽天良,竟然想唬弄他已经和雪莱分手,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满是疑惑的大眼里全是雪莱淡笑的残影。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小蔓……」
「学姊。」骆紫蔓自动帮他补上称谓,接过六罐装的可乐,剥开封膜,拉开拉环便仰颈猛灌。
「哇,你是可乐代言人吗?还是得了不喝可乐会死的重病?居然空腹灌可乐!」与他一同自助旅行的学姊真不是盖的,秀丽耀眼的外貌下倒是很反骨,很有个性,事事追求完美,可是偏偏极为矛盾的喜欢贪小便宜。
骆紫蔓不理睬他,径自喝她的,彷佛每一罐饮料都跟她有仇似的,唯有豁出去猛灌才能消除心头的闷烦。
垂瞪着胸前的水滴状坠子,为什么她想不起这坠子是在何时、何处买下的?难道事情真如那个犹太佬说的一样?
不,不可能,她过去从没来过巴黎啊!
前年,她不知在哪儿摔了一跤,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一堆黑压压模糊的人脸围绕在病床边,她吓了一跳后央求护士帮忙通知亲戚,虽然他们都是些爱钱的吸血蛭,但起码还有最基本的一些些血缘之情。
残留的印象中,有一张脸特别模糊,格外朦胧,像沐浴过后水气氤氲的镜子,真实的影像被层层禁锢在镜里,任凭她怎么努力擦拭都弄不清晰,看不真切,可是却牵制着她最敏感的神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隐隐浮现,有意无意提醒她别忘记……
忘记什么?
喔,可恶!她就是想不起来!
简单的商业旅社房间中,骆紫蔓瘫在地毯上,软趴趴地枕上交叠的纤臂,呆瞪着荧幕中央闪烁着两条白线,像快冒出火花的破烂电视。
「小蔓学姊,别只顾着喝可乐,等我回房后就赶快把门锁好。这间旅社听说常有强匪打劫旅客,哎哟,都是因为学姊贪小便宜啦,挑也不好好挑,居然挑这种营运有问题的烂旅社……难怪我爸老是骂说穷人还想出什么国。」
最后一句话震醒了思绪涣散的骆紫蔓,睁圆惊异的瞳眸,她瞪着正要带上门的学弟,「你、你刚刚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学弟纳闷的从门缝回瞄着她,「喔,就穷人还想出什么国,我爸老是这样骂的。」
「你之前是不是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没有啊。」关上门,学弟当她可乐喝多了有些迷茫,不再与她多聊。
「那就怪了……是谁曾经也对我说过这句话?」恍惚地呢喃,骆紫蔓愣愣再喝一口刺激性的气泡饮料。
不知从何时起,可乐的气味总能够抚平她的不安,想什么事情想破头时也能舒缓焦虑的心情。
还有,她总觉得自己是透过喝可乐思念、缅怀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呢?记忆中,爸妈不爱喝可乐呀,还有谁值得她日夜悬念?
微微脱漆的乳白色墙上钉着装饰性的小木柜,柜里摆放着两、三个陈旧的洋娃娃,身上的衣裳是很俗艳过时的款式,神似西洋影坛经典鬼娃娃恰奇和他的鬼娃新娘,一点也称不上漂亮,可是,她发愣的目光却一直定在洋娃娃的笑脸上,心神迷茫。
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促使她跳起来,拉过缺了一小角左摇右晃的木凳,雪白的裸足小心翼翼的踩上去,举高纤臂探向悬钉在墙面上的装饰性木柜。
虽已站在凳子上,犹然不够高,两臂构不着,她索性踮起脚尖,豁出全力拽住洋娃娃的头,瞬间,缺角晃动的木凳偏挑这个时候失去平衡,她惊呼一声,两只手赶紧攀上木柜,但陈旧的木柜支撑不了成年人的重量,啪一声开始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