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柳昀儿扑过去想抢救自己的心血,但却被人拉扯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破坏她对沧浪的心意。
匡啷!碟子摔在地上破掉了,而那些因嫉妒而疯狂的女人仍不放过,还上前用脚不断踩践,将她辛苦所做的东西全给踩糊踩烂了。
柳昀儿难过地哭了起来,那几名秀女还得意地大笑,这时,忽然有道清脆的女性嗓音高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还不快将人放开!”
四公主沅泞来花园赏游正好经过,远远瞧见大家围着一名跪着的宫女,本以为是她犯了什么错,但好奇地靠近一瞧,却发现是大家在欺负她,当下立即出面喝斥阻止。
“是四公主!”
几名秀女见沅淳出现,赶紧放开柳昀儿,结结巴巴她道歉后,便慌慌张张跑走了。
柳昀儿获得自由,却没有起身,她跪坐在地上,看着被践踏过的点心,难过地猛哭。
“哎呀!这是你做的吗?她们竟然这样糟蹋掉,真是太过分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替你讨回公道。”沅淳蹲在她身旁,瞧着那些原本应该很好吃的点心,义愤填膺地道。
她不知道柳昀儿被收入太子房中的事,也没见过她,所以自然不认得她。
“不用了……”柳昀儿忍住哭泣,哽咽地向她道谢。“谢过四公主,不过我会自行处理的,不敢劳烦四公主。”
“真的不需要吗?你不用客气呀。”沅淳有些遗憾没能帮上她。
“谢谢四公主,真的不用了。”
虽然她的关怀让柳昀儿感到温暖,但她心底的伤更重,现下她只想找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对不住,奴婢先告退了。”
柳昀儿快速将地面的脏污收拾妥当,然后低着头、忍着泪,快速离开。
沧浪发现,昀儿又变了。
原本脸上天天挂着笑、快活的她,又开始愁眉不展,常常突然发起愣来,看来好像有满腹心事。
他曾经好几次这么问她,她却总是摇头说没有。
虽然她嘴里说没有,但是愁眉不展是事实,只是任凭他再怎么问,她也不肯吐实,让他很烦恼。
夜晚临睡前,柳昀儿柔顺地靠在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热度。
两人一直没睡着,却都沉默着,柳昀儿想着自己的心事,而沧浪则思索着她心里究竟为何事烦忧。
好一会儿之后,沧浪忍不住开口问:“昀儿,这阵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能告诉我吗?”
柳昀儿又沉默了会儿,才轻叹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您不是太子,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沧浪有些诧异。
“其实也没什么……”柳昀儿终究没说出被几位秀女欺压之事,因为怕沧浪发怒,把事情闹得太大。
现在除非有沧浪相伴,否则她几乎不敢步出沧浪所住的东宫,就怕又遇上那些仗势欺人的秀女。
“我只是在想,如果您不是太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老百姓,那么我们就不必待在皇宫里,可以找一间小小的房子住下,没有成群的仆佣护卫,也没有……”秀女嫔妃。
“就我们两人朝夕相处、晨昏相对,我煮饭缝补,你干活挣钱。日子或许过得苦了些,但是只要我们的心紧紧靠在一块儿,那就足够了……”
那绝对会比现在快乐许多。
这回,换沧浪沉默了。
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沧浪忽然觉得对她很抱歉。
她在宫外,原可以过着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生活,但来到了宫中,被一堆规矩束缚住,一定觉得很苦闷,如今更因为他的缘故,不能离开这牢笼。
他虽然忘了过去的事,但可以隐约感觉得到,自己其实也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这牢笼华丽无比,待在里头也锦衣玉食,但终究是个将人困住的牢笼。
他想对她说抱歉,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叹口气,道:“我也很想,但那是不可能的。晚了,睡吧!”
“嗯。”柳昀儿柔顺应声,闭上眼,掩住眸中的失落。
富贵荣华,人人求之,但她却从未像此时这般憎恶它,希望它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如果他不是太子,那么那些秀女、美婢或许就不会那么急欲争夺他;如果他不是太子,她就可以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大方地握他的手、依偎在他怀中,不必承受各方的压力与诸多的闲言闲语。
如果他不是太子,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妻,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同扶持家庭……她多希望他不是一个太子,而是属于她的男人。
但他偏偏是个太子!一个如假包换的太子。曾经连奢想也不曾想过的事,如今成了事实,却也将他们狠狠切割。
一方是天,一方是地,天地相隔何其遥远,他们之间,已不是一步可及的距离。
她多想回到从前……但那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他也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宁静的夜,依偎着最亲爱的人,她却是泪湿满襟。
隔日一早,即使昨夜几乎一夜无眠,柳昀儿仍是早早起身,为沧浪熬粥,打理琐事。
一大清早的,那些秀女也没起这么早,所以她可以趁着这空档,到御花园中走走,散散心。
服侍沧浪梳洗、用过早膳后,柳昀儿正想撤下餐具时,沧浪忽然握住她的手,道:“让其他人去收拾吧,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柳昀儿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什么地方?
结果,沧浪竟然带她出宫。
豪华舒适的马车出了海通门,越过护城河,在大理城内的青石板道路上奔驰。
“真好!我好久没有出宫了。”
柳昀儿巴在马车视窗,吹着习习凉风,脸上禁不住露出开怀的笑容。
兴许真是在宫里闷太久了,光是呼吸到外头新鲜的空气,就让她开心好久。
沧浪宠溺地看着她,再次为没能及早察觉她的心事感到抱歉。
他早该猜到她闷坏了,早些带她出来走走,就不致于让她情绪烦闷至今,他实在太驽钝了。
“太子,我们要上哪儿去呢?”柳昀儿回头,好奇地问。
“哪儿都去,也哪儿都不去。”沧浪打哑谜似地道。
“啊?”恕她愚昧,他的意思实在很难理解耶。
“今儿个要上哪儿都行,由你决定。”
“咦?由我决定?”柳昀儿又惊又喜,禁不住微微提高音调。
“嗯。”沧浪微笑地看着她惊喜的表情。
“真的上哪儿都行吗?”柳昀儿有点怀疑地再次确认。
“当然。”
“那,我想去……”其实她心里最想去的地方,是打小生长的白眉镇,但那里实在太遥远了,不可能成行,倒不如舍远求近,就选……
“我想去崇圣寺礼佛。”她冀盼地望着他,问:“可以吗?”
“行,就去崇圣寺。”
沧浪慷慨允诺,立即下令驾驶马车的护卫,前往崇圣寺。
第6章(1)
大理全国笃信佛教,境内佛寺林立,大寺八百,小寺三千。崇圣寺背苍山面洱海,景致极美。
崇圣寺占地辽阔,三阁七楼九殿,里头有佛一千多尊,终年香火鼎盛。
到了崇圣寺,里头香客游人如织,沧浪为防惊扰百姓,下令护卫们只在寺外等候,不许跟随,自己则一身轻装,陪伴柳昀儿礼佛祭拜。
柳昀儿拉着沧浪虔诚跪地,先焚香为已逝的爹娘祈福,然后祈求沧浪能身体康泰,平安顺遂,朝臣对他心悦诚服,好让他能顺利登基即位……
在大殿祝倒过后,沧浪兴致勃勃地拉着柳昀儿去瞧寺里的三座宝塔和知名的雨铜观音像。
午膳用的是寺里的素斋,虽然只是口味清淡的素饭素菜,但因为心情轻松,他们吃得比宫里的山珍海味还香。
午饭过后,沧浪拉着柳昀儿继续寻幽访胜,往崇圣寺较偏僻无人之处走去。
崇圣寺后方有座静谧的小湖,三塔之影倒映其中,美不胜收。
“实在太美了!”
柳昀儿伏在白石制成的栏杆旁,眺望远处三塔倒影,禁不住赞叹道。
沧浪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吗?我倒觉得还有更美的呢!”
“咦?还有比这更美的吗?”柳昀儿欣喜问道。
“自然有。”沧浪肯定地说完,随即指向湖面,理直气壮地道:
“你探头往湖边瞧瞧,你的倒影远比那三座冷冰冰的塔要美多了!”
“哪有人这样……”
他竟拿她与三座宝塔相比,真教柳昀儿又好气又好笑。
“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沧浪抱住她,略微嘶哑地喃喃倾诉道。
柳昀儿面颊一臊,被羞意染红的面庞分外美丽。
沧浪禁不住这诱惑,缓缓低头吻住她,柳昀儿意乱情迷之际,试着想稍微拉回一点理智。
“不成啦……这里是佛寺,不能在这里做出……逾矩的事。”她气息不稳地轻声阻止。
沧浪大胆不羁,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