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胡扯,等明天看情况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不过挨不了这么一下,刚才蓄积的气氛统统没了,徐洺芃赧着脸要起身。“我去给你泡杯热的。”
“好。”他是真的有些头晕,在这种时候是在没办法继续想苟且之事。顾恒止待症状缓和些,便坐在客厅沙发上。窗外风雨交加,电视新闻正报导着台风最新动态,哪里开始淹水,那些地方停班停课……
屋内灯光明亮,厚重的隔音窗阻绝了多数刮耳的风声,平时灿亮的灯火被雨水弄得模糊,顾恒止觉得有点冷,夫人这时跳到他腿上,主动担起暖炉工作。徐洺芃给他泡了一杯咖啡,热滚滚的,小心翼翼喝下去,胃暖了,心也暖了。
“要不要先洗个澡?”
“我先休息一下。”他缓了口气,把她拉过来坐好。
两人肩并着肩,在这属于他们的小屋子里,即便外头的世界充满灾难,他们却感到安全。徐洺芃瞅着他英俊的侧脸,发觉自己喜欢极了这时刻,不需要多余言语,他们靠在一起,温暖的光包围了他们……
渐渐地,她再也听不到细微的风雨声,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徐洺芃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问:“真的没事?”
顾恒止勾了勾唇,天底下不管什么人他都可以瞒天过海,唯独她,大概连他肚子里养着多少蛔虫都知道。“我觉得没事,如果明天还是不舒服,我就去医院看看,今天台风天,有人比我更需要资源,就别去添乱了。”
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忽地拉过他的右手臂反覆观看,那儿被太阳晒得黑黑的,手腕上还留着手表的痕迹,白皙一块特别明显。顾恒止晓得他在看什么,笑着亲了亲她的额角,说:“不用看了,早好了。”
大学的时候他参加网球社,有次正逢比赛,尽管是业余,但却是台湾网球界难得一次的大型联赛。他是男单首发,众人寄予厚望,却不料在开赛前一周因过渡练习拉伤手臂。
顾恒止本以为休息个几天便没事,瞒着教练上场,胜利后回到休息室,旁人还来不及拉着他说恭喜,徐洺芃便冲上来,劈头就问:“你右手怎么了?!”
所有人愣住,顾恒止正要回答,她已二话不说捏住他的右手臂,害他惨嚎。“痛痛痛痛——”
这女人一点都没省力!被她按住的地方又热又胀,显见发炎。她瞪他一眼,叫来医护人员,送医急诊发现是韧带损伤,那次复健他足足做了一个多月,别说接下来的赛事没他的分,就连生活都差点无法自理。
事后,他很不解地问:“那场比赛我明明表现不差,你怎么看出我右手不对劲的?”
徐洺芃的回应是给他一记大白眼。“那次你能赢根本就是对手太弱!你忘了比赛前我天天都在看你打球,你擅长单手反拍,结果却故意用双手打正拍,几次被迫得用右手反击,你都打得虚软无力,表情也明显不对,痛成这样你为什么没叫防护员进场?”
顾恒止感动死了。他从高中开始看网球,徐洺芃那是还分不出网球跟桌球差异,现在居然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以为撑得住嘛,我想逞一下英雄啊。”
“英雄?”她哼一声,抬起他肿胀的右手,毫不客气。“确实肿得跟熊臂有得拼,分明就是狗熊!”
现在受伤的手早已痊愈,没留下病根,顾恒止想着,抚了抚她的脸。“好久没打球了,夫人改天要不要陪我一块去?”
“夫人?夫人在你腿上呢!无聊死了,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她又不会打。
“喔?”顾恒止眉一挑,有些意外。“那你那时又怎么会……”
他每次打球,徐洺芃简直风雨无阻地跟在一旁看,他球一打都是两、三个小时,她就坐在一旁,有时候捧着书,有时候认真欣赏,好似一点都没嫌烦,记得有次他还问:“你不觉得无聊”?
她是怎么回答的?“不会啊!看一看还满有趣的。”
徐洺芃自己也想到了,脸不禁一热。“此一时彼一时嘛!”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着了什么魔,每次他一吆喝说要打球,她就忍不住跟着跑。她对运动赛事分明没什么兴趣,那时却对网球名将如数家珍,可惜前阵子心血来潮看转播,大半她都不认识了。
她还感叹体坛后浪推前浪的速度,顾恒止便看着她嘻嘻笑了起来。“原来,你从以前就那么爱我啊?”
“啊?”她愣了愣,心跳一下子漏拍,仿佛少女时代在学长抽屉偷放情书却被当事人抓个正着……等等,这什么比喻?“我、我不知道。”
这是真心话,高中时她曾确认自己的心情,但到了大学,友情爱情混在一起,早就有点分割不清,何况这小子一考上大学就被别的女生追,一副不亦乐乎的样子……
顾恒止瞅着她困窘的摸样笑了。有些事不必太追究,十多年前的心情即便是他自己也复杂难解,他只需要清楚现在就好了。
“哪,我好多了,要不要亲自确认一下?”他倾身,沉厚嗓音贴在她耳畔,在“亲自”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徐洺芃受不了他。“爸不是军人吗?你怎么会被他训练得这么不正经?”
顾恒止嘿嘿笑。“青出于蓝嘛!”
用错词了吧?她一脸哭笑不得,但也懒得纠正了。
台风夜,屋外风呼呼地吹,屋内也有人热乎乎地相拥。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千斤风雨来袭也淹没不掉这一刻的浓情蜜意,夫妻俩偶一为之小吵小闹,最后再来个和好的亲吻及拥抱,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第6章(1)
结果隔天顾恒止压根儿没空去医院,他一早把工厂的车送修,因为前一天是台风天,不少车主都遇难,维修还有得等,他只好先会公司一趟,处理延宕的出货问题,等车弄好了再还回去。
这一来一往,搞得他整天一团乱,还好只有早上起床的时候晕眩了下,之后就还好……应该是没事了吧?
他乐观地想,决定不给自己没事找事,浪费医疗资源了。
徐洺芃为这件事又气了他几天,但身体是他的,人家不在乎,她能怎么办?只能观察后续情况看来真的无恙,才安然放下一颗心,随便他了。
台风过后便是中秋,天气转晴,两家人约在桃园顾家烤肉。顾恒止的父亲是军人,只生了他一个儿子,其余亲戚皆在大陆。平素严谨的他看见媳妇儿带着亲家一块儿来拜访,心情极好,吆喝着徐父在庭院里喝茶品茗。
徐母和顾母则是从两个小孩高中时便建立起良好情谊,如今结为亲家,感情只有更好没有更坏,尤其徐母对这个女婿向来是赞不绝口,两家人烤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洺芃压根儿帮不上忙,只能等着善后。
顾恒止就不一样了,帮两位妈妈腌肉弄菜煮水炖汤样样来,看得林好云真是既高兴又不好意思。“唉,想想真丢脸,让你娶了我们家这么一个派不上用场的女儿。”
“妈!”
徐洺芃抗议,顾恒止在一旁笑呵呵的。“没的事,人家不是讲‘君子远庖厨’?芃芃可比我君子多了。”
林好云笑得好不开心,徐洺芃瞪他一眼。“是啊,我是君子,你是小人!”动不动就在那里抢她妈妈,以前她是母亲手心里的宝,现在……唉,真只能唱<当爱已成往事>了。
“好云你哪里的话,芃芃这孩子又乖又巧,哪像我们家这个五大三粗的,刚长个子不长脑,往年中秋只懂两手空空闲着一张嘴回来,今年这不机灵多了?还晓得带几个礼盒,我看这全是芃芃教育有方啊!”
两个妈妈对自家孩子嫁娶的对象真是满意得不得了,听她们在那儿相互称赞,夫妻俩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层。他们默默退出厨房,准备到院子里生火弄炭,徐洺芃不自觉抓了抓手臂。“我怎不知道自己嫁了那么好的对象?”
顾恒止敲她一记。“身在福中不知福!”但讲讲自己也抖。“还好,我当初娶的是你……”
“怎样?”
“你都不知道我妈对女孩子有多挑剔,之前见过几个,几乎没好话,我看她心目中的媳妇宝座早早就给了你,我要娶了别人,成天鸡飞狗跳的,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喔,所以搞半天,你是为了让你妈高兴才向我求婚?”
“哪是啊!我们这叫母子连心、有志一同!”见苗头不对,顾恒止马上把话锋扭转回来,抓起她亲了一记。“还有一个叫知子莫若母,她可比我灵敏多了,早就知道我该娶你……”
他反应快如闪电,徐洺芃每次才刚抓到他的辫子,又被他转身避掉,偏偏他讲的这些话听在耳里,总是让她很不争气地觉得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