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年轻就死了,肯定会令不少人感到惋惜,或许还有不少人偷偷迷恋他的姑娘因此心碎吧。
“呃?”她猛一回过神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懊恼的皱起眉。“惨了!我不该乱说话的。”
在一般情况下遇到游魂,她总是视若无睹,默默离开。因为要是让游魂知道她看得见它们,它们便会缠上她。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缠上她,对她而言都是棘手的困扰。
她暗自祈祷,希望这游魂不要注意到适才她所说的话。可惜那游魂还是转过头来,讶异地瞧着他。“你看得到我?”
真是太好了,他游荡了整整一日,路上没半个人看得见他,终于在此刻让他遇到能看见他的人了!
祝茵华站起身不回应,继续往前走,希望装聋作哑这一招能顺利摆脱他。
“等等!”他不死心地追上去,打定主意缠上她了。“你看得到我,甚至听得到我说话,是吧?”
他受够没人能够看见他的窘境了。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一个能看得到他的人,他绝对要缠到她愿意答应帮他为止。
祝茵华懊恼地皱眉,她果然还是被缠上了。方才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犯忌,替自己招来这样一个麻烦?
“姑娘……”
她不听不听不听!每回被阴魂缠上时,都会被阴魂的寒气所侵扰,害得她全身上下都不舒……呃?
她讶异地顿下脚步,突然转过身面对他。“你不是死魂?”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紧跟在她身后,而她却完全没感受到阴魂所散发的寒气,这种情况倒是第一回遇到。而他之所以没有散发出寒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不是死魂,只是暂时脱离躯壳的生魂!
“你果然是看得见我的!”他欣喜地笑着。
祝茵华无奈轻叹口气,既然他是生魂,那就是还没死,只是魂魄暂时离开身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没办法狠下心置之不理。
人要是出了意外,陷入昏迷,魂魄便有可能暂时离开身子,成为生魂。但生魂要是离开身子太久,便有可能因此死去。她不值得能帮他多少,反正尽力而为就是,顺道也帮自己积善业。
“这位公子,你还没死,只是出了意外,魂魄暂时离开身子而已,你还是赶紧回去,免得日子拖久了,恐怕会回不去的。”
“我……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去。”他脸上喜悦的表情转为困惑。
“啊?”祝茵华错愕地睁大眼,察觉到事情恐怕比她所想的还要棘手。“那你……该如何称呼?”
“我忘了。”
“……你该不会连自己是出了什么事而离魂的都不记得吧?”她的双眼越睁越大。
“不记得了。”
“那……那你又为何在这附近游荡?”
“不晓得,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表情越显迷惑无助。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原本在一片林子里,四周无人。恍惚间,他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于是任由自己的魂魄四处飘荡,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
进入城里之后,终于见着人了,但大家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很惶恐无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直到她出现,才让他找到一丝希望。
既然只有她能看得见他,他绝对要紧紧地抓住她,让她帮助自己回去不可!
祝茵华已经错愕到无言以对,她居然遇到一个糊涂鬼,连自己到底是出什么意外而离魂的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姓啥名谁都给忘了。
“姑娘,帮帮我,我也想回去,但我真的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他心慌焦急地道。“如果能顺利回去,我定会命人好好报答你的!”
“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如何帮你?”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只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哪一号人物?
“这还不简单,派人在城中四处查探,看看目前哪一户人家有人昏迷不醒,一个个确认,总有一个会是我。”
“你说得倒是轻松容易,可我哪来的银两派人去调查?还不是得要我亲自踏遍天京城的大街小巷踏查消息?况且,探不探得到,谁也说不准。”听他的口气,恐怕非富即贵,才会说出这种普通老百姓一点都不觉得简单的方法。
而且,看他身穿猎装,应该是出外狩猎发生意外的,就算成了一缕幽魂,身上还是隐隐显露出一股贵气,所以不太能是寻常的猎户,应该是富贵人家之子。
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囊,万分沮丧。他怎会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如果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事情肯定好办许多。
“你先别丧气,我会努力探问,但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她虽想安慰他,却无法给他肯定的承诺,想想也挺无奈的。
“多谢姑娘帮助。”他轻声答谢,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希望总比完全没希望的好。
“那你先随我回家吧。”
“好。”
祝茵华在前头领路,他跟随在她后头,和她一同在安静的街道上行走。
她挺习惯走夜路的,一来她并不怕鬼,二来她也不怕遇上什么地痞无赖趁黑打劫,因她身上所散发的阴沉气息,在入夜之后更是让人忌惮三分,不敢靠近。反倒是白日在街上行走,会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不免东遮西掩的,怕引人注目。
一人一魂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回到祝茵华在天京城南的居处。那是座落在市集内的一间小屋,屋子不大,分前后两部分,前铺开店做卖豆腐脑的小生意,后铺就是厨房和两间小厢房。房门面向一个小后院,后院的空地是专门用来晒衣裳的。
前铺已关,她便从后院的门进去,见其中一间房还亮着灯,而房里隐约传来有人闷声咳嗽的声音,她担心得急忙走过去。
她来到房门前,赫然想到背后还有一个失忆鬼跟着,转过身来叮嘱他。“对了,你别进这间房。”
“为什么?”他不喜欢被人命令,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
“我小弟住在里头,他天生体弱,要是再受到鬼魅的寒气影响,他的身子会更虚弱。”虽然他身上并无寒气,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好。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乖乖在外头等,虽然他就是感到莫名的不悦,觉得她竟敢禁止他的行动,简直大胆无礼。
只是目前他有求于人,当然只能忍下,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祝茵华推开门,独自走进房里,只见床上坐着一名非常瘦小的男子,他捂着嘴轻咳出声,脸色非常的苍白憔悴。
“长生,你身子又不舒服了?”祝茵华赶紧来到床边,摸摸他的脸蛋,担心他受寒了。
“大姊,我没事。”祝长生努力忍住喉咙的痒意,朝她扬起笑容,希望能让她放心。
他今年已十五岁,却因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看起来只像十一、二岁的男孩,瘦骨嶙峋的,像是随时有不久于人世的可能。
“明日一早,我就去买只鸡回来帮你补补。”她开心地将一两银拿出来。“今晚我赚了一两银,这阵子可以让你吃得好一些。”
第1章(2)
他们祝家好几代以前本是天京城内赫赫有名的巫觋之家,甚至深受皇室信赖,宫中的巫祁之事都交由他们打理。
但祝家的先祖却被钱财蒙蔽了心眼,帮助金商卫家镇锁住能招来福气的精怪“福娃”,盛怒的福娃分别对两家下咒,诅咒卫家断绝男嗣,祝家衰运缠身,直至两家完全断绝命脉为止。
之后,卫家再也生不出男婴,只能代代招赘。而祝家则衰运罩顶,甚至在某一年岁末举行的例行驱恶迎新仪式上出了意外。祭坛的屋檐莫名崩塌了一角,差点伤到前来参礼的贵妃。虽然贵妃人没受伤,但她当时身怀龙种,因此被吓得小产,此事引起皇帝震怒。
某些眼红祝家得势的人开始向皇上进谗言,说是祝家的先祖施法失误,才会引发意外,害得贵妃小产。由于贵妃所怀的龙种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皇帝本来万分期待孩子出世,孩子小产令他打击甚大,因此轻易受小人挑拨,下旨不准祝家再行巫祁之事,并且逐出天京城,永远不得再回到城里,违令者死。
他们祝氏一族被驱逐出城后便流落四方,衰运不断,代代都逃不过诅咒,逐渐衰败,直到祝茵华这一代,祝家只剩下她和弟弟,很有可能,祝家的命脉就在他们这一代灭绝了。
为了阻止福娃的诅咒继续纠缠祝家,让祝家就此断脉,她只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带弟弟回天京城,祈求卫家让她解除当年对福娃的镇锁,好解开两家所受的诅咒。镇锁一除,福娃离开卫家之后,祝茵华立刻感觉到衰运慢慢远离,情况变好许多,不再到处被人驱赶。
因为祝家被驱逐已经是好几代以前的事,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已经换过好几个,所以众人根本不了解祝家的事,就算他们偷偷回京,犯下的是杀头之罪,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