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感情浓烈,保护欲极强的男人,她渴望立刻告诉他这个喜讯,因为她知道,他会很高兴,会深爱他们的孩子,如同爱她一样。
可是她不会这时候去打扰他,这几天他都在“玉花宫”督工。玉片无论大小都得雕花镂空,才可串金丝,因此目前那里的活儿最紧。
她按捺着急切的心情,安抚自己,等晚上见到他时再告诉他。
走过穿堂时,她的身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那熟悉的怀抱令她心里一惊。
“怀远!”她侧过脸喊他,一个炽热的吻落在脸上,她娇羞地捶打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快放开,被人看到多羞人?”
“看到就看到,怕什么?”穆怀远转过她。“我马上得走,想多亲亲你。”
走?她愣了。“你不是才回来没几天吗?干嘛又得走?”
“事情来得突然,我会快去快回。”他回答得很简略,秋霞明白他的行踪关乎金丝宝玉,不可对人透露,于是没多问,任由他牵着手,两人同往上房走去。
看到边关提着个包袱站在门口,秋霞问:“这次边关也跟你去吗?”
“不去,他留下照顾你。”
听到他的话,边关对秋霞笑笑。“冷姑娘别担心,这次堂主去不了几天。”
知道他又在打趣她,秋霞红了脸,她和穆怀远的事,唯独瞒不过这个机灵的奴仆。
穆怀远睨着他。“少废话,好好保护她,若出了事,我找你算帐!”
“是,奴才明白。”
穆怀远带着秋霞进了屋,把门关上。
看到他神情不对,秋霞有点惊讶,虽然每次他们分别都会难分难舍,可那主要是她,他很少这么感情外露,于是问他:“你不是赶着要走吗?什么事?”
他目光阴郁地看着她,然后将她搂进怀里。“你爹爹的遗体找到了!”
“爹爹?”仿佛头顶上响了个惊雷,她两耳轰鸣。
“是的,我刚得快信,他老人家的遗体被抛弃在黑牛山,可能你堂叔想让野兽替他湮灭罪证,但冰雪冻住了遗体,现在冰雪融化,被你我的朋友古淮南和罗玉蝉发现,现在他们已将遗体送去官府,我在官府备过案,因此可作为证据追查。”
是玉蝉帮了忙!
想到远离的朋友,她心里充满怀念和感激。
可想起屈死的爹爹时,她伤心地哭泣道:“他是个魔鬼,杀害了爹爹,还弃尸荒野!我恨他!”
他因她的痛苦而痛苦,任何言语此刻都显得那么无力,他只能紧紧抱着她,不断亲吻她,告诉她,他定会替她讨回血债。
想到他还有急事得赶路,秋霞强忍悲愤,擦干眼泪对他说:“爹爹的遗体找到了,可还得找到证据,证明是那恶贼做的案,否则,他还是会找借口脱罪。”
“是的,现在不仅我们在找,官府也在找,这个案子一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到那时,我们一起厚葬你爹爹,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她点点头,催他快走。
临走时,穆怀远关切地说:“这几天,我看你脸色不好,不要太累了。”
秋霞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孩子的事,可是已耽搁了他不少时间,她只好留到下次再说了。 ,
抽出手,她搂着他的脖子,用力亲吻他,对他笑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等你回来后,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现在就告诉我吧。”
“不啦,你已经迟了,快走吧,等你回来时,我会好好告诉你!”
他看看无情的日头,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
穆怀远走后第三天,秋霞在兰坊为玉器画样。
“金缕玉衣”除了求奢求贵,更求保精气不外泄,保尸骨不腐烂。因此在制作玉衣时,每片玉片都必须紧密细致,丝毫不可有遗漏。
她现在正在琢磨的,就是这些细碎的部分。
忽然她眼睛发黑,这几日常常困扰她的恶心欲呕之感,再次攫住了她。
想到不能污了美玉,她捂住嘴跑到门外,在屋后墙角下呕了起来。
可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却浑身虚软得无法站起。
她伏在墙上,闭目让那痛苦的感觉慢慢消退。
“你说她在这里,人呢?你敢骗我?”
一个尖锐高亢、傲慢无礼的声音乍然传来,她悚然一惊——是方芳!
那个女人来干嘛?她要找谁?她惊悸地想。
“我没有骗你,冷姑娘每日都在这里,可能临时有事出去了。”
说话的人是边关。
那个女人要找的人是她!她震惊而迷惑地想,边关为什么要带那个女人来找她呢?而且,边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害怕那个女人,为什么?
一个个的问题冒出来,她直觉那个女人的出现,一定与穆怀远有关,八成是听说了什么,特来问罪,想到腹中的孩子,她保持冷静。
“边关小亲亲,你想我吗?”
方芳忽然改变的语气,让秋霞大吃一惊,浑身起了不自在的疙瘩。
“想不想嘛?我可想死你啦,来吧,现在没人……你不是喜欢我吗?”
“唉,不要恨我薄情,如果你不是奴隶,我早就嫁给你了。”
柔媚得令人骨头酥软的声音飘出窗户,秋霞仰头看着那离地过高、无法窥见到里面的窗子,真希望能知道机灵的边关为何变得如此沉默。
“快告诉我,那卢儿是不是上了穆怀远的炕?”
“是……”
秋儿脑袋一晕,边关一——个她视之为朋友的男人,竟然如此没骨气!
“怀远对她好吗?”
“好……”
“我要杀了她!”方芳暴怒地将放置在案几上的一排玉器扫落在地。
多少年来,她处心积虑,就是想成为穆怀远的夫人,她不仅要穆怀远的身心,还要穆府的财富和地位,要所有人羡慕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现在,一个卑贱的小卢儿,竟敢跟她争夺这个她已经谋划多年的宝座,她岂青善罢甘休?
一阵响声,秋霞知道那个女人正在毁坏美玉,而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穆怀远心爱的作坊和玉器!
她站起身,匆忙跑进作坊。
“边关!”当看到两个紧抱在一起的身影时,她大叫了一声。
两人迅速分开,边关羞愧而慌乱地看着她。
方芳则扭着腰向她走来,她阴冷地说:“呵呵,看看这装模作样的小狐狸精,还真有点堂主夫人的架势呢!边关,去把风!”
她忽然改变语气,对边关大吼。
“你要干什么?”边关壮胆问,却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贱奴,除了陪我睡觉,让我开心外,你没有资格问任何事!”
那清脆的掌声和方芳无耻的言语在兰坊内回响,秋霞震惊得无法动弹,但仍期望得到边关的帮助,于是大声说:“边关,不要听她的!”
可是边关佝凄着腰,高大的身躯骤然间变矮了,当他满脸通红,用内疚而羞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黯然离去时,秋霞觉得他很可怜,也很可悲。
就在她同情那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奴仆时,脖子上忽然一阵冰凉。
她猛然回头——方芳正对着她冷笑,一条用来固定弓子的铁线,缠上了她的脖子。
“你想干嘛?”她惊慌地抓住尚未勒紧的铁线,将它扯离了自己的脖子。
可对方细长的手臂随即取代铁线,卡住了她的脖子,并将她拖倒在地。
“贱货,你真的以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吗?”方芳低吼着,死死勒着她。
秋霞无法呼吸,只能用四肢抵抗,可方芳的力气很大,她异常凶狠残暴,她拖着秋霞走过那堆碎玉器,锐利的玉片划破了秋霞的衣服和肌肤,可她感觉不到痛,她尽全力与勒在颈子上的手臂搏斗,争取更多的空气。
忽然,扼住她呼吸的力量消失了,可她尚未来得及喘过气,被妒火烧昏头的方芳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一次又一次地往墙上撞。
滚烫的液体由额头流下,腹部的痛感袭击着她的意识,头晕目眩中,她不反抗了,只是蜷缩起身子,护着肚子,祈求老天别让这个疯狂的女人伤到她的孩子。
但她的不反抗并没有让方芳感到满足,她忽然揪住秋霞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并从身上抽出一把刀,在她面前晃动。
“看看这个!”她冷笑。“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要你知道,穆怀远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你想要男人,就去找这把刀的主人!”
她再将手中的刀晃了晃。“还认得这把刀吗?”
秋霞当然认得,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出是那把堂叔用来杀死爹爹的镶玉宝刀!
“冷二呢?这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宝刀在此,说明仇人也在此!她忘了身上的疼痛,甚至忘了腹中的胎儿,仇恨之火在心里燃烧。
方芳冷酷的眼里闪过得意之色,“看来冷二那色鬼没对我说谎,你果真跟他有一腿。他正在外面等你,是不是很想见他?唉,我可怜的表哥被要惨嵝!”
“滚开!”不顾头上的伤,她猛地拱身,将方芳推到一边,然后吃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