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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没啥经商头脑的水湅在一次因缘际会中,花了三十两买下大他三岁的男孩,这个原先只准备用来当长工的男孩竟意外地拯救了水家庄,让水家庄在短短不到两年内便恢复前任庄主在世时的兴盛,更在一年后远远地超越了当时的风光。

  这个努力撑起水家庄兴衰的倒楣男孩,就叫秦随雁。

  秦随雁的牺牲奉献,换来水家庄蓬勃发展,房舍一间一间盖、店铺一间一间开、银票一张一张赚,奴仆的数量以惊人速度倍增--只不过向来置身事外的“水庄主”所能认得的脸孔,光五指就能数透。

  秦随雁是头一个,千翡便是第二个。

  “庄主,千姑娘到龙泉寺上完香,已经回到府里了。”一名仆役在水湅及秦随雁离开泉水暗室后,趋前报告。

  “喔?她回来多久了?”水湅挑眉问道。

  “半个时辰有了。”而那刁蛮的艳姑娘也吵闹了足足半个时辰。

  仆役们碍于暗室是水家庄最大禁地,除了秦大总管外,若其余人未经庄主同意便擅闯禁室,唯一下场便是教人给驱赶出水家庄,终生不得再入。所以尽管千翡大发脾气吵着要找水湅,也没人敢进到暗室去禀报庄主。

  “半个时辰,那她岂不是翻了整个水家庄?”水湅眉宇间添了分笑意,只是那笑容,是假的。

  “呃……是。”仆役诚实地回道。

  “她若不是你的红粉知己,我早命人将她轰出水家庄!”秦随雁向来对仆役口中的“千姑娘”生不出任何好感。

  在他眼中,那女人美则美矣,可除去那副天仙玉貌的皮相后,底下全是堆发臭腐烂的恶劣骨血!

  任性,是她的专长!骄纵,是她的本事!蛮横,是她的习惯!自傲,是她的绝招!恶霸,只不过是她劣性中的小小一环!

  那女人是集天下女子难养的习性下最“成功”的产物!

  水湅呵呵直笑,摆摆手撤走了仆役。“红粉知己?这词儿挺新鲜的。”

  “难不成你要我说‘姘头’吗?”秦随雁没好气地应声,“我拜托你,眼光也放高一些,凭你的家世,要怎样的女人没有?就算除去家世不谈,街上随随便便揪个女人也比她来得温柔、来得善良、来得识大体,你何必屈就自己去忍受她的脾气?”

  水湅摇摇食指,纠正秦随雁的误解。“向来只有她忍受我,从来没有我忍受她。”他仍是一派没啥大事的懒散模样。

  “但我就是看不惯她在水家庄颐指气使的骄傲样!平日不事生产也罢,大小姐性子一发,管他什么古董传家宝全朝地上砸!根本就是一只光会吃饭的米虫!”每每只要看到她又摔了一个他付出辛苦血汗所赚来的瓷器,他的心就如同满地残瓦一样,破碎得难以拼凑。

  “唉唉唉,你这话连我也一块骂了进去。”水湅笑着提醒秦随雁,他这一庄之主,才是水家庄最大最肥最不事生产的米虫。

  “你心知肚明最好!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你的姘头,别让她又将水家庄给搞得鸡飞狗跳!”

  “是是是,这是我身为一庄之主的重责大任。”水湅迈步而行,临走前还不忘朝身后挥挥手。

  他毋需费心去寻找千翡在哪门哪户大吵大闹,满地的碎碗碎盘碎花瓶已自动背负起引路的任务。

  水湅神情愉悦,踩在碎瓷之上,每走一步便会听到碎瓷彻底化为粉末的裂璺声。

  来到了书房,就瞧见一名美得惊人的艳娃右手举着羊脂白玉观音瓶,左手扬着紫檀精雕笔架,正要将那两件价值不菲的古物摔到地上,让它们成为怒火肆虐下的无辜灰烬。

  “够了。”水湅出声阻止。

  “冻!”千翡放下两件宝贝,奔向他而来。

  呼,幸好及时抢救下玉瓶和紫檀笔架,否则随雁这回又要捶胸顿足,痛失千两金银了。

  “回来了怎么不在房里等我?”水湅挑了张椅落坐,有意无意地把玩桌上绘着青竹的茗杯。

  “我等了,我等了你好久!”千翡那张被胭脂水粉点缀亮丽的脸蛋带着浓重的撒娇意味。

  “久?恐怕你所谓的等,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吧。”他对她的耐心一清二楚。

  “我可是为了回来见你,才将你交代我办的事给提早处理完,谁知道回到水家庄又不见你人影,所以人家才这么生气。”花般的柔软唇办嘟得半天高。

  水湅扬扬唇角,陡地开口:“去将门扉掩上。”

  此话一出,千翡便心里有底,知道水湅准备与她谈正事了。她莲步轻移,缓缓合上门扉,落了闩。

  “这回的任务办得如何?”水湅开口询问。

  千翡上龙泉寺烧香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去为他处理些“小事”。

  “你说呢?”千翡回他一个傲然艳笑,走回来往他腿上一坐。

  “我交代的东西?”

  “心急什么?瞧,这不是替你带回来了。”千翡自怀中掏出一卷牛皮纸递到水湅眼前,邀功地笑道。

  “很好。”水湅浏览着牛皮纸上的字迹,满意极了。

  “剑痴那老家伙将这牛皮纸藏得可隐密了,费了我好大工夫才找着,没想到他锁放这牛皮纸之处还暗藏玄机呢。”

  “喔?怎样的玄机?”

  “他以自个儿的十指为钥,将牛皮纸放在房内壁画之后的暗门,那老家伙到死还将两手给握得好牢呢。”

  “不过你仍是有方法开锁。”

  “当然,因为我一根一根地砍下他的手指,再一根一根地插进门上锁孔。你说,我聪明不?”

  “你这是在讨赏?”水湅望着她那双水灿星眸,也从其间看到毁了半张脸的自己,笑意加深。“是该赏,我就再教你一套剑法。”

  “人家才不要剑法咧,要不,我以这套剑法,换你一个吻。”千翡纤细葱白的指轻划水湅唇办,指尖好生眷恋地流连其上。

  水湅张口咬住她的指,“你真没出息,宁愿要个无所助益的吻,也不要一套在危急时可以挽救性命的剑法?”

  “你难道不明白,我甘愿做这一切,就只为了你一吻?”可他从不轻易吻她,就连缠绵缱绻的床第之间亦然。

  “你为我心甘情愿?难道你丝毫不怕我这张脸?这张恶鬼似的脸孔,不丑?”他指着那霸占半边脸的青龙烙痕。

  “我若怕,就不会硬要待在你身边。我看男人,是看他的权势及力量,而不是外表皮相。”她向来诚实。

  水湅喉间滚出轻笑,不知是欣喜抑或讽笑。

  “我劝你还是换取剑法比较划算噢。”

  “我要一个吻。”千翡藕臂攀在他肩胛,坚决地凑上娇艳欲滴的红唇。

  水湅嗤笑,“真蠢呵。”

  但他也让她蠢得如愿以偿。

  这一吻,来得快,去得更快,浅淡得连她的唇还来不及感受到温暖,他的贴近便已远离。

  “你吻得好敷衍!”

  “喔?我是不是听到了埋怨声?”水湅仍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千翡咬着下唇,她早该知道这一个以生命危险换来的吻,绝对只会是冰冷的,不会挟带半丝热情……

  “冻,我在你心目中究竟算什么?”她窝进他的胸坎,忍不住想知道。

  这问题,是世间痴情儿女都想探索明白的。

  他微微低首,黑白分明的眸凝望着她。

  “你是我豢养的雌豹,美丽而听话、优雅且乖巧,却又迅猛得令猎物胆寒,只要是交付予你的任务,我从不多加烦心。”他的手滑过她更胜牡丹的艳丽娇颜,带着诱哄的口吻,好似主人在给子宠物奖励。

  “除此之外呢?”她的存在意义只是只替他铲除碍事者的雌豹?“我还算什么?”她非得要一个答案。

  “除此之外,你还算什么?”他单手支颐,就着她的语句反问,漾着浅笑的眼直视着她。

  久久,千翡猛然醒悟--水湅不是在反问她,而是已经给了她最残酷的答案。

  除此之外,你还算什么。

  第二章

  或许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水湅眼中有存在的价值。

  烛光炯炯,牛皮纸卷触及烛芯,激起有别于烛焰的炽芒,吞噬了千翡辛苦夺来的成果。

  带着厚茧的双指夹着牛皮纸卷,让它在他的指间燃烧殆尽。

  “青冥属水,是指青冥剑终将属于我水湅吗?”注视着火光的黑眸转为橘红色泽,唯一不变的是眼底那抹不曾敛去的冷笑。

  炎火烧上了夹着牛皮纸卷的指,水湅却毫无松手之意,好似在他肤上燃灼的火不带来任何痛楚。

  轻轻吹拂一口气,火烬残灰散入半空中,不留痕迹。

  水湅交叠起双腿,牛皮纸卷上所记载的每字每句他都已深深熟记,它自然就没有价值了。

  “青冥属水,水无形无状、无色无味,刚硬不屈,曲折能绕,是最温驯亦最坚毅之物,能载舟覆舟,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冻,你在念些什么?”一双柔荑自他身后环来,酥骨软嗓带着惺忪的慵懒,雪肩微露的媚态显示她甫经历一场浓烈的云雨,教人好生疼惜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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