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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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儿,今天若只剩一颗糖,你要将它给我还是给净净?”顾不得他现下的口气像个吃了十斤醋的丈夫,水湅开口问。

  她偏头思索久久,豁然一笑,“糖没了,有甜糕,你吃甜糕……”

  “我要吃那颗糖。”哼哼,果然在他意料之中,那颗虚拟的糖最后仍是落在净净手里。他不满地蛮横道。

  她顿了顿,“那糖给你,净净吃甜糕。”换个顺序也无妨。

  水湅旋身,将她压抵在石柱与他之间。“这种答覆真让人高兴不起来。没有甜糕、没有点心,就只有一颗糖,而我和净净都要那颗糖,你给谁?”

  他的问题对她而言太难,害她皱起小脸,怯怯地偷颅着水涑。“你真的,很想吃那糖?”

  “嗯。”

  “那,先给你好了,净净不贪吃的。”过了许久,她终于作下决定,将吃糖的权利判给了水湅。

  原来在她心底,他还有胜过净净的地方,那就是--贪吃!

  长指流连在她的颈际,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圈着她的鬓发,搔着她痒。

  “我不是要这种施舍。可是明明就是我向你强索来的允诺,却在你答应我所做的任性要求时,感到得意、感到高兴?”他自问自答,以深邃双眸好专注地盯着她,“不是因为你想给,而是因为我强要,所以你才如我所愿地将糖给我,另一方面是你摸透了净净的性子,你知道这颗糖给不给净净,都不会改变她对你的好,可我不同,我会与你闹脾气,甚至将这等小事给牢牢记挂在心里,时时刻刻拿出来温习一番,是不?你看似痴愣,实际上还挺聪明的嘛。”

  水湅又在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了……

  只不过她看得出,水湅好像很愉悦,眉开开眼笑笑哩。

  水湅低首,轻轻点触了她的唇,将她的笑靥吮入唇间。

  谁也分不清,究竟是他因她的笑颜而笑,抑或她因为他的喜色而笑,此刻他与她,都在品尝着彼此唇畔最甜蜜的弧形。

  一个吻,不够。

  他要得更多,她也给得更多,总是如此。渐渐的,他不再索求,唇舌的力道逐步放轻,只仍贴覆在她的软唇之上,换她开始贪心,衔紧那若即若离的薄唇。

  他教导的东西,是净净教不来的。

  净净教她要乖,秦随雁教她识字,水湅却教她要贪索,而且也给她贪索的权利。

  他终止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缠吻,她发出不满的呜鸣。

  “我收下你给的糖了。”他沉笑,微吐的舌尖卷着琥珀糖饴,献宝似地呈现在她眼前。

  粉色小舌在自己口腔内搜寻一圈。没有!没有!刚刚他喂给她的糖球没有了!

  “啊--那是我的……”

  “现在是我的了。是你允诺要给我糖吃,可别翻脸不认呵。”

  “好嘛……”她千百个不甘愿。

  水湅将她释放出双臂禁锢,挽着她的腰,继续前行。

  “痴儿,你真好,我要什么你就愿意给我什么。”他的口气像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恶徒。

  “要什么,就给什么……”她重复他的句尾,好似在思量这句话的涵义,半晌,又像想通般拍击双手。“要什么,就给什么。”

  “听起来真像句承诺。”水湅止不住扬笑,“会宠坏人的承诺。”

  “你也要人宠吗?”

  “当然要,而且我还很贪心哩。要将我宠得服服帖帖、宠得开开心心的,这可相当不简单咧--你要宠我吗?”

  “你要我宠吗?”天真的模样直教人感到有趣。

  “我要。”

  她没有考虑地点头,“好,宠你。”小嘴咧了咧笑,“然后,再宠净净。”接着是秦随雁,还有常常塞糕点给她的厨子……

  水湅哼出不满,“她有人宠得很,不差你一个,你宠我就够了。”他赖在她身上磨蹭。

  “可是,还有秦随雁……”

  “他和净净去互宠就好,你少去破坏他们。”

  说来说去,水湅就是想独占她。

  以前,她是千翡时,她愿给的一切,他不愿收。

  现在,她是痴儿了,她能给的一切,他却嫌不够。

  想掏空她,掏空她的所有思绪,将自己满满地充塞其间,不许任何人事物来分享她的注意。

  同样的脸孔、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躯壳,却承载着回异的灵魂;那双极艳的眼眸都同样容纳着他的身影,澄澈映照着他的面容,却也呈现不同神情的他。

  第一次他看到自己竟然笑得像个孩子,一个与她神似的无邪笑容,抑或是因她清澈如水的纯净眼眸中所见的事物都是不染尘埃,所以映照出来的他也变得纯真?

  在她面前,他毋需要城府玩心机,因为她也不会懂。再精明的老狐狸就算在她身上用尽心思也只是自讨没趣。

  “啊!对了,有样东西,带你看!”她突地顿足原地,扯扯他的衣袖便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看什么?”瞧她一脸新奇又神秘的样子,不过依她现在的性子,极可能光瞧见一群蚂蚁搬运糖块,她也会惊讶得像捡到一大箱金子一样。

  果然--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东西?”他彬彬有礼地等她点头证实之后才抚额低吟:“痴儿,你忘了,这里是我带你来的。”

  杵在他俩面前的是日前水湅才带她来看过的吐水石龙。

  “不是、不是,看嘴,它们的嘴。”

  “嘴?怎么,它们长牙啦?”他半开玩笑,说着不可能成真之事。

  “不是啦!瞧,嘴里的水……”她举高手,将小掌填入龙嘴喷吐而出的水柱中,五指作势一拢一握,努力想将湖水握在手里。水柱遇到柔荑的阻碍,在她肤前进裂成透亮晶莹的水珠飞溅。

  “你想抓着什么?”

  “净净说,水、水柱,长长的,日光照得亮亮,像--”她想和他分享她发现的新奇事物,但话未尽,水湅直勾勾瞅着她的手,瞠眸无语。

  日光照耀着水柱,就像--

  “难道……”

  水湅无暇多想,换他拉着她跑。

  重重回廊、座座水榭,他奔得急,她追得累。

  “水湅,要去哪?”

  “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在廊边曲折处撞上了正与净净谈话的秦随雁,水湅顾不得任何寒喧及废话,绕过两人再走。

  “喂,水湅,你带着她要去哪?”

  水湅没应声,只有痴儿不住地回首呼唤净净。秦随雁与净净互望一眼,也随后跟了上去。

  “该不会是要去那里……”秦随雁低声自语,心中毋需再猜想水湅急奔的目的地,因为向来被视为水家庄禁地的暗室石门已映入眼帘。

  曾经放置青冥剑的冷泉暗室!

  冷澈的泉水依旧源源不绝地涌入暗室,泠泠水声清脆悦耳,水波涟漪的中心沁腾着汩泉,那处亦曾是青冥剑插嵌的所在。

  “我一直没发现,还以为剑随着千翡而毁,原来……”

  水湅领着痴儿步下石阶,两人身子一寸寸浸入冷泉。

  “好冷……”痴儿感到莫名恐惧,双足窜起的蚀骨至寒像是她曾品尝过的,她开始害怕的想挣开他的掌握,“水湅,好冷……我好怕……”

  水湅左臂一揽,将她娇小的身子提离水面,她顿失支撑,只紧贴在他臂弯问,抖如秋风落叶。

  “不该怕的,这是该高兴的事。”他步伐不停,往汩泉处挪动健步,划开水滥波纹。“我没料到这层--蚀心剑蜕去凡剑,若非承受不住外来的过多情感波动,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可能,竟被心急如焚的我所忽略。”

  他倾身,右手探入汩着涌泉的泉心,翻腾的涌泉碰触到他的掌背,纷纷溅进开来,而他的手,探得更深。

  分明是无形无状的水柱,竟教他的五指牢牢收握。

  臂肘轻提,指掌牵起汩泉清水,自成一道笔直泉柱,逐渐离水成形。

  水湅薄扬的嗓音,缓缓吟出他掌心拢握的妖剑之名--

  “水剑,青冥水剑。”

  第九章

  经由千翡手中所取下的青冥剑,化成了幻剑,然而青冥变成水剑之后,她却没有任何神妖之力来驱使它,终使水剑尽散,回归冷泉,再静静地拢凑成剑,依旧伫立在原地,肉眼所见,只不过是一处澄澈不过的汩泉。

  蚀心剑蚀心、噬神灵,终蜕凡剑形体,化为专属执剑者之幻剑。

  而青冥,属水。

  若非痴儿无心点醒,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发觉青冥剑近在咫尺,因任谁也料测不着,剑与水,竟是同体。

  挂在水湅臂膀间的痴儿愣愣地看着那柄澄清无瑕却又缓缓漾荡着波纹的青冥剑,带着些许的好奇作祟,她伸出了手……

  “别看这柄剑无害,它锋利得很,痴儿。”水湅唤住她的轻举妄动。

  “是水……”看起来并不危险呀。

  “是剑。”

  一柄能解开他身上封印的剑。

  一柄能让他恢复成龙的剑。

  水湅五指一松,成形的青冥剑又碎成点点水珠,如陨星般坠入泉中。他搂抱着痴儿,走回暗室石阶。

  “水湅,那把剑又是怎么回事?!”秦随雁摸不清眼下的状况,只能追问水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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