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一红,随即气道:“那你能叫伙计过去帮我买吗?最多我给他赏钱!”
“……”掌柜没看过如此不讲理的姑娘。
“你瞧不起本小姐吗?本小姐都说有的是钱!你信不信我明儿个就把你的米铺买下,教你滚到街边乞讨去!”她气得顿足,一道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掌柜,我们不买了。”
沈翩然一回首,就迎上那张熟悉的面容,她鼓着腮帮子,瞪着多事的花效言,后者扬起最好看的笑容。“掌柜的,我家小妹适才多有得罪,我向你赔个不是。”
花效言不理她的瞪视,顺手将搁在桌上的钱袋提起,向她勾勾手指。“妹呀,我们回家吧,你是时候喝药了。”
“喝什么药?你这个死娘娘腔,给我--”她要抢过他手中的钱袋,他大手一捂,捂住她的嘴巴。
“瞧你精神恍惚,怕是失心疯的病又发作了,来,乖喔,跟哥哥回家去。”她用力挣扎,他不慌不忙的取出一条手帕,包住她的细腕,轻而易举地将她制伏。
掌柜恍然点头,花效言给对方一记满是歉意的微笑,押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沈翩然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街道尽头,人烟较少的地方,他才放开她,她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他却稳稳地握着她的腕。
“动不动就要呼巴掌,真是不乖。”要是她的指甲划伤他美美的脸蛋,他就要生气了。
“你放手!放手啊!”无论她如何挣扎,他的手还是紧紧钳制住她,她涨红了脸,胸口满满的委屈开始化为泪意。“你只会欺负我!一点也不帮我!走开!”
花效言叹息,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死不认错的孩子,依言放手,她跌坐在地,他想伸手相扶,却被她瞪了一眼。
“小姐,我不是你的敌人。”果然虎父无犬女,她生气时候的眼神,还挺吓人的,只不过,他没有被她眸底的凶狠吓着就是了。
“如果你不想做我的敌人,就别挡在我面前!”她站起身,气冲冲的越过他。
花效言当然不是一个听话的护卫,手一伸,再次将她拦下。“你又要去米行买砒霜?”
“这次我会去对的地方买对的东西!”她讨厌他眸底的讽刺和嘴角的讥笑。
“砒霜是用来毒死古梅儿,还是毒死沉大人啊?”他连连摇头,她真的是死脑筋、直肠子、臭脾气,跟在她身边办事,真的有够倒霉。“我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如果毒不死那个女人,我……我就毒死自己,让爹爹后悔!”
她咬牙忍泪,说出负气的话。
“够了,这些话不可以随意乱说,甚至连想也不许想。”他的脸色一正。
“这不关你的事!”她的事,还轮不到他来说嘴。
“对,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但要我袖手旁观看着你出事,我做不到。”一想到她那句“我就毒死自己”,他的心就似被大石压住,怪难受的。
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但这些话阻止不了她的冲动,一咬牙,她转身要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沈大人会如此在乎你?”这一次他任由她走过身边,只是轻声问着。
“他没有在乎我,他在乎的只是那个姓古的女人!”她停步,奋力一吼。
“如果他不在乎你,他早就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抛弃了。至少,我就会这么做。”他看着她,她的眼神充满不忿还有……无知。
“想一想,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待你的,别的不说,就这些日子以来,我看着沈大人在你昏睡期间,亲自为你拭汗喂荮,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从来没见过在官场上威风八面的沈大人,竟然会因为女儿的昏睡不醒而偷偷哭泣。”
沈翩然一怔,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遭遇,晓玉告诉她,大人抛下一切公务留在家中尽心照顾她,只是她没有想到爹爹会为了她而哭了。
“我看得出来,沈大人很疼爱你,你也不好让一个疼爱你的人难过吧?”
“他不是。”她陡地冷冷回答,他不知道,在她小时候,爹爹连看她一眼的意愿也没有,要不是娘的死让爹产生愧疚,爹根本不会理睬她这个女儿。
“因为他害得娘郁郁而终,为了娘的遗愿,他才选择包容我。”
“你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补偿吗?不是的。”花效言决定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解开她的心结。“也许他以前对过世的沈夫人不好,所以在愧疚之下,才加倍宠爱你,但是以愧疚作为起点的宠爱,能够维持这么多年不变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替她回答。“他对你的宠爱,来自于父女血缘之间的天性,不是愧疚,而是真心的在乎你。”
骨血之亲,是天下最不容抹杀的感情,她一直看不清楚,以为爹爹对她有所愧疚,所以为了报复爹爹对娘的冷落,她不断制造事端,故意要让爹爹难做人。
沈翩然不语。花效言的话轻轻击入她的心头,放下了无比沉重的力量。
她很想否认他的话,但是想着这些年来爹爹对她的疼爱有加,她陡地发现自己似乎……被过去蒙蔽了双眼,任性地索取她认为的补偿。
“就算他当年真的有错,你在事隔多年后还不能谅解他吗?他可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呢。”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亲人痛苦,他深刻体会这个道理。
所以,沉落璋才会对她处处包容,而他才会为了那些慕容家的亲人,甘心听命于沉落璋。
她不发一声的站在原地,粉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如此重复多遍,直到花效言因为看着她同样的姿势而闷得偷偷打呵欠,她才突然开口。
“刚才爹爹……很难过吗?”她抬眸,眸底尽是愧疚和歉然。
紧锁着她心田的那道枷锁似乎解开了,借由他的话,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过去有多任性,把爹爹的爱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补偿,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爹爹带来多大的痛苦……
“嗯,不过我想如果你真的买一斤砒霜回去的话,他保证会被你气死。”他轻松说笑,就是不想见到她落泪。
她噗嗤一声笑了,拭去眼角的泪。“我们回去,啊,我想带一份礼物回去。”
“你该不会又要买尿壶回去吧?”他心有余悸,看到她摇头之后,立刻拍拍胸口。“吓死人了。”
“我要去买“寻欢楼”的肉包子,爹爹最爱吃了。”她想回去好好赔罪,看着怪模怪样的花效言,她不禁挑眉。“你……可以收好那条手帕的吗?”
一个美丽如花的男人拿着手帕轻轻拭汗……这画面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为什么?这条手帕是我最喜欢的,有绣上牡丹花喔,和我这一身碎花袍子好相衬。”他自豪的挥着手帕,她忙不迭走人,急着与他撇清关系。
“收好就收好嘛,女人真是麻烦。”他三两步追上了她,娇艳的脸蛋扬起美丽的笑靥,沈翩然见了又是一阵寒毛倒竖。
待她向爹爹道歉之后,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治一治花效言的病,她暗自发誓。
身后的花效言步子轻快,心情大好,丝毫没料到自己已沦为沈翩然改造计划中的猎物,但,当他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的眸光微敛,霎时变得精锐。
有人在跟踪他们,来者不善呀。
第6章(1)
沈翩然和沉落律父女和好一事,花效言功不可没。
虽然沈翩然对古梅儿还是会摆臭脸,但是她没有再责怪爹爹,只会在碰见古梅儿的时候避开,让花效言见了都觉得她变得乖巧、驯良了。
“来,尝一尝,这是翩然特地为我泡的茶。”
书房内,沉落璋高兴地斟了一杯茶,花效言连忙称谢接过,茶色浅褐,茶香浓郁,他啜一口,迎上等着他称赞自家女儿的沉落璋。“泡得真好。”
沉落璋顿时眉开眼笑。“效言,真要谢谢你,这可是翩然第一次泡茶给我这个做爹爹的喝。”
他但笑不语,能够见到沈翩然不再纠结于过去,他也感到欣慰。
“今天找你来,是要让你知道,国主有了新的密令。”沉落璋敛去笑容,开始讨论正事,他将一只羊皮袋子递过去。“密令就在里面,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是。”蠢蠢欲动的司徒家族和当今太子,是让国主寝食难安的主因,里面的密令应该和这些人有关吧?
花效言猜想着,将羊皮袋子收好。“我会回去禀报当家。”
沉落璋颔首。“待会儿我便会启程前往康铎城,翩然就有劳你照顾了。”
“那么急?”
“是国主的命令,康铎城的城主是国主亲弟的儿子,如果有他帮衬,我方势力必定增长。”
花效言明白当今的情势紧迫,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二人同时不语,等着对方进来。
“爹,桂副将已经把马车准备好,正在外头等候。”沈翩然走了进来,立刻朝花效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