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只是弯腰捡个东西——”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而住了口。
不过胡于宸正忙着低头捡掉落的水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不管做什么都一样,总之在你生下孩子前,做什么都要小心点,要是一个不注意……”
“于宸。”她轻柔的打断了他的话。
“嗯?”他抬起头?瞧着她异常严肃的表情,不明就里。
“你那些唠叨……好像来不及了。”
“什么?”他一头雾水。
她深深吸了口气,“意思就是,我要生了。”
胡于宸先是呆愣,然后表情错愕,之后惊跳起来,“你、你……要生了?”
“对,我的羊水好像破了。”李容芸不感慌乱,只觉得有趣。
她都已经第二次生产了,平时面对外界总是严厉冷漠的丈夫,如今却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惊恐模样。
“天,怎么竟在这时候!”胡于宸顿时像只无头苍蝇,慌乱且毫无头绪。
倒是李容芸镇定的开口,“你先开车过来,再扶我上去吧!”
“喔,对!我马上去!”
“哈哈。”李容芸看着丈夫匆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马麻,把拔怎么突然跑了?”小让困惑的问道。
“没事。”其实腹部已开始感到阵痛了,但李容芸还是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只是妈咪肚子里,小让的妹妹迫不及待想出来打招呼了。”
“真的?”小让眼睛亮了起来,“那明年妹妹也会跟我们一起来看干妈吗?”
“当然啊,”李容芸笑了笑,“明年我们就可以一家四口来看干妈了。”
知道丈夫绝对会护得自己和腹中孩子周全,她虽然对即将来到的生产感到紧张,却并不是很害怕。
她不经意的抬起头,却对上墓碑上女人微笑的照片。
“芙娘,我和于宸这一生过得很幸福,不管如今你投胎了没,都希望你也能在来世找到你的幸福!”
番外篇:相遇
热。
烈日晒得燕平一阵晕眩,然而他却只能躺在地上,连爬至一旁树荫下的力气都生不出。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嘴唇干裂得可怕,全身无力,几乎只剩一口气,仅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想为生存奋斗。
他今年十四岁,自幼便没了双亲,原是在镇上一间客栈做伙计,人机灵勤快,做事也认真,偏偏老板是个苛刻的人,仅肯给他微薄的工资。
前些日子,他病倒了,病势严重,老板不愿浪费钱请大夫救他,又不想他死在客栈内,竟让其他人将他带到荒郊扔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满腔抱负尚未施展,他知道自己比镇上所有人都聪明,若非没钱没势,断不会只是个客栈伙计。
他还年轻,有得是机会,只要能再熬个几年——
“小梅,你说那儿是不是躺了个人?”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某个略显稚嫩的嗓音。
“他怎么不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小姐,你别过去啊,说不定是死人,那多秽气?”似乎是那位“小姐”朝他走来了,另个声音急急劝阻道。
不,他才不是死人,他还想活!
燕平努力想挪动身子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只可惜他力气早已耗尽,连动根手指都是奢想。
所幸那位“小姐”显然并来听进小梅的劝,他听到脚步逐渐接近的声响。
“不管他是生是死,咱们总都得确认清楚。”那位小姐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坚定,“爹爹可是大夫,我这做女儿的,怎能连确认一个人是死是活的勇气都没有?”
“老爷可不会随便在路边捡病人。”小梅嘟囔着,但大概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主子,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会儿,燕平感觉到她已走至自己身边。
“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那位小姐朝他轻声问道。
他努力睁眼,想看清那位有着天籁般嗓音的女孩长相。
而他也确实办到了,虽然只是一瞬间。
那是一个看似年仅六七岁左右的女孩。
她很瘦,瘦得惊人,且脸色蜡黄而憔悴。她的模样绝对称不上好看,与那甜美的嗓音一点都不搭。
可是他却全然来看见她的“不美”,在最后的记忆里,他被那双充满关怀的眼眸深深吸引,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燕平后来才知道,救了他的是邪医的女儿云裳。
邪医的高超医术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因行事作风乖戾而得此名号。
他没有医者应有的仁心,只医付得起高昂诊金的富人,对于穷人向来是不稻一顾。
但是邪医却救了身无分文,又无任何背景可言的他,只因女儿的请求。
在云翼山庄住的这大半个月,他渐渐发现邪医云风扬有多么疼宠这唯一的女儿,凡她一开口,他没有任何事不允的。
只是因云风扬将她保护得极好,没多少人知道云翼山庄里还有位说话极具份量的年幼小姐,不然恐怕一堆人都要请她帮忙说情了。
实在是他命不该绝,竟碰上一年也未必会出庄一次的云小姐出外散心。当她将他带回云翼山庄,并请父亲救治时,云风扬二话不说便为他施针治疗。
而邪医也不愧其名号,施了三天针,便将病重的他自鬼门关硬是拖了回来,病情好了五六成,之后便剩调养的问题。
“燕哥哥,喝药了。”十岁的云裳走进他住的小屋,跟在她身后的小梅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显然是给他喝的。
燕平向她们主仆道了声谢,默默喝下那碗苦得吓人的汤药后,才又抬头,打量起云裳。
她长得非常瘦小,又一脸病容,或许是病得太久,压根不像十岁的样子,他不仅疑惑对爱女百般珍宠的邪医,为何竟没医好她。
“小梅,我想和燕哥哥聊聊,你去外面等着好不好?”云裳开了口。
小梅立刻瞪大了眼,“我怎能放小姐一个人?”
“燕哥哥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只是很好奇想听他说说外面的事而已。”
“既然如此,小梅在这也是一样的啊!”
云裳轻叹了口气,“小梅,我是要你替我守在屋外把风的,你也知道爹爹不爱我出庄,燕哥哥和我讲这些,我怕爹爹会不高兴,然后迁怒于他,不愿救他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他的命给救回来呢,怎么能让爹爹救人救到一半便撒手不管?”
小梅听了主子的话也觉有道理,虽然不怎么甘愿,但还是乖乖走了出去。
燕平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主仆的互动,直到小梅出了门,才开口,“云小姐可是想问燕平什么事?”
他虽然也才十四岁,但已在客栈工作了几年,云裳那点将小梅支开的心计,他不会不知道。
云裳笑了笑,在他的床边坐下,“燕哥哥不需要这么拘谨的,和爹爹一样叫我小裳便行了。”
“小裳。”他从善如流的改口。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的话他没道理不从。
“燕哥哥,现在小梅不在了,你尽可说实话,小裳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长得很丑?”云裳问道。
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问这个,他愣住,“怎么……会这么问?”
“燕哥哥不用担心我会想不开,小裳只是单纯想知道而已。”
她的语气平和,表情没有一丝忐忑,看起来他无论怎么答,她都真的不会因而伤心难过,“庄里没人肯对我说实话,但我见过铜镜里的自己,那绝对称不上好看的。”
燕平想了会儿,才道:“其实我不知道好看的定义是什么,但小裳在我看来,却是非常美丽的。”
云裳怔了怔,蹙眉轻道:“说谎!连燕哥哥都不愿对小裳说实话吗?”
“小裳。”他拉起那双瘦弱枯黄的小手,表情慎重且认真,“我是真不知别人对于好不好看的定义是什么,我只知道,当我躺在地上濒死时,你突然像上天派下来的仙人出现在我面前,救起了我,那时你的声音是我听过最美妙动人的乐曲,你关怀的眼神亦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眸,这样的你,怎么会不好看?”
他是真心诚意说出这番话的,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当时他眼中的她,真的非常漂亮,并非他见过的任何女人能够相比。
云裳小脸一红,忽然对他的赞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另一方面却也定了心,不再执着想知道答案了。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跑来找你聊天,还特地把小梅支开吧?”她垂下头,自顾自的道:“从小爹爹就疼我,并要庄里所有下人都宠着我,就算我要说太阳打西边起来呢,他们也肯定点头称是。虽然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过得快活些,但这样的日子久了,其实还挺无趣的。”
燕平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受到无尽宠爱的小姐,竟也有烦心的事啦!
“你爹真的很疼你。”他同意,“他……在外的名声,并不是很好,但绝对是个好父亲。”
他是故意这么说,有点想看看能不能借由云裳,改变邪医那对病患冷酷绝情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