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喜宴结束,宾客纷纷离去,李容芸见时间差不多,也起身向新人道别。
李容芸微笑的对他们道,“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再次恭喜你们。”
“真的很谢谢你,不管是以前的事,或是今天你在教堂时替我们演奏。”穆维哲开口,“你打算怎么回去?”她今天是坐他们的车一起下来的,但他们打算在饭店过一晚隔天再走,她却坚持今天就回去。
“我搭计程车就好,你们不用为我费心了。”
“那怎么行?”黄绮竹立刻皱眉,“你真的不在饭店住一晚,明天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她摇头,没说的是她对饭店房间其实也有近似对床的恐惧,“饭店有叫车服务,很安全的。”
黄绮竹求助的望向丈夫,然而穆维哲还没说话,便有另一个人先出声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李容芸没想到胡于宸竟会主动提出要送她,吓了一跳,“啊?不用,这样太麻烦你……”
“一点都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回台北。”胡于宸平静的道,“我是自己开车下来的,晚上没喝酒,有个伴一起回去也好。”
李容芸迟疑了,理智告诉她最好坚定的谢绝他的好意,可不知为什么情感上却不是很愿意这么做,顿时有些为难。
没想到当她还在犹豫之际,穆维哲直接替她下了决定,“这样也好,那么胡老板,容芸就麻烦你送了。”
“阿哲!”李容芸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卖了,她才不相信穆维哲看不出她跟胡于宸之间的诡异气氛。
“我们走吧,容芸。”向穆维哲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胡于宸勾起她的手,不给她有反抗机会,拉着她离开。
李容芸直到上了他的车,安全带都系好,才忽然回过神。
“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她喃声道,说不清心底翻腾的情绪中,是不安多一点,还是期盼多一些。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很遗憾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因我当初似乎没有承诺过这点。”他只答应让她离开而已。
“我不懂。”她不解的轻咬着唇。
他们已经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不是吗?虽然她无法否认今天见到他时,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如果她对自己更诚实点,会承认其实她也想再见他一面。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或许是他对芙娘的深情令她动容,或许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却总待她温柔体贴的矛盾态度迷惑了她,总之原本明明不打算让任何人进驻的内心,竞悄悄有了他的身影。
他没说活,却突然牵起她的左手,拉开那条水晶手链,细细察看。
“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他轻抚着那道显而易见的长疤,可以想见当初伤口有多深。
“你怎么知道?”她僵住,“是穆维哲告诉你的?”
他没回答,却道:“你愿意告诉我它的故事吗?”
李容芸一脸惨淡的苦笑,“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段恶梦罢了。”
她想抽手,他却不让她如愿,紧紧握着不肯放开。
“那么,可以把你的恶梦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吗?”
她望着他,看进他眼中不容错认的温暖和关怀。
有多久了?除了穆维哲和黄绮竹外,再没人这样了解她小心藏住的痛苦。
只是那对小夫妻总怕提起她的伤心处,不断试图劝她忘记那些不堪往事,而胡于宸却希望她把那些夜夜纠缠她的梦魇讲出来。
他说,要替她分担。
痛苦是能分担的吗?她不知道。
但也许是压抑太久,满溢的情绪急欲寻找宣泄的管道,也或许她好累好累了,想找人诉苦,总之她听到自己开了口,“那个人……曾经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三个男人。第一个是你,第三个是穆维哲,我想这你已经晓得了吧?而这个疤,是第二次弄来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那次我被下的药量不多,还勉强能动,我一直挣扎哀求,希望那个男人放我走……他当然不肯,毕竟像穆维哲那样的人并不多。”
胡于宸握紧了拳,痛楚像把尖锐的锥子,毫不留情的敲进他脆弱的心脏,痛得他一阵晕眩。
“若我晓得你是被迫的,那晚绝不会那样对你。”他咬牙开口,第一千零一次后悔自己那晚为什么多喝了几杯,对她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合上眼强勾起一抹笑,才轻声道:“我知道。”
她真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就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受害者,所以对他,她倒是没有恨。
胡于宸蓦地倾身,用力将她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想与她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无关情欲,他只是很想……安慰这个看似富裕安然的活着,实际上却比芙娘活得更坎坷的女人。
至少,芙娘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她却只有她自己。
李容芸没有抗拒,他的拥抱很温暖,她舍不得离开。
“放心。”她微笑,能被人如此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突然觉得过去那些恶梦连连的情节,好像变得不那么可怕,“其实他没有得逞,那时我见到桌上有把水果刀,情急之下,拿了就往自已的手划下去。”
“你寻死?”胡于宸变了脸色,想到了芙娘的死。
那是温柔的芙娘第一次做出那样激烈的举动,他不怪她,只是很心疼,但那不代表他就不会心痛、不会愤怒。
说他自私也好,他宁愿她好好活着,不想她为守护所谓的贞节而死。
只是他没想到过了三世,她竞还是用了同样的手段。而在今生。他竟是曾伤害她的男人之一。
然而李容芸却摇了摇头,“我没有要寻死!我不会为那种男人寻死的,会那样做纯粹是想阻止他。”她也确实成功了,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从此左手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灵活,可她很庆幸至少自己还活着。
“我只是因为被下了药,力虽拿捏不稳,才不小心划得太用力,留下疤痕,但也好,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异常的坚定,“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我认为自己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老头、那个男人,我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赔上我的性命,他们不值得我这么做。”
本以为她的言论会令他难以理解,没想到胡于宸听了,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表情,“对,你说的没错,该死的是他们,不是你,你永远不需要为那些该死的混蛋所犯下的错误负责。”
这一刻他好感激上天给了这世的她坚强的性格,若当年她寻了短,此生他又要错过她了。
“所以……你也觉得不是我的错?”
“当然。”
她又怔了好一会儿,随后笑道:“谢谢你。”
被这么安慰,李容芸感到好过多了。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坚强,偶尔也会感到旁徨无助,只是不坚强就很难活下去,而她想活下去。
以前她总把这些事藏在心底,现在说出来了,才发现真的能够减轻内心的沉重。
“好了,我们走吧。”他缓缓放开她,发动车子。
她微笑的看着他将车子开出停车场,忽道:“那个,我今晚应该可以平安回到家吧?”
不会再被绑架之类?
胡于宸愣了下,一会儿后才听出她的玩笑,“比起再次绑架你,我比较想知道你现在住哪里,所以别担心,至少今晚我会将你平安送回家的。”
她不禁面露怀疑,“你……想知道我住哪做什么?”
“放心,总不会是再度绑架你的。”他失笑答道,不但不给她答案,还卖了更大的关子,“下次见面,希望我们能有个新的开始。”
“下、下次见面?”
这是他承诺他们还会再见的意思吗?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神秘的道。
“滴滴滴——”在一阵悠扬的钢琴旋律里,突兀的插进刺耳的闹铃声。
琴声停了,一只纤白的膀臂伸长,按掉置于钢琴上的企鹅造型闹钟。
“时间差不多了啊。”李容芸喃喃的道,起身收拾东西。
她今天准备去新地方上班,和人约好了下午两点。
自三个月前发生那一连串事情后,她原先的工作没了,举办完个人演奏会,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新工作。
不过也还好,她并没有很急着找工作,反正过去几年她存了点小钱,平1日开销也不大。
其实在那场演奏会之后,有不少人来找过她,问她有没有意愿去他们那里工作,可她不是傻子,晓得许多人对她的八卦感兴趣多于她的专业,他们邀请她不过是想拿她当活广告,或是八卦消息来源。
即便她已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真正看上她专业的少之又少。
薪水再高也一样,她才不想制造话题让人说闲话。
不过今天邀她去的地方倒很特别,是间育幼院。
前几天“圣馨育幼院”的院长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意愿去那里工作。